自从十年前四老爷和四太太在山洪中意外丧生后,姑娘一夕间就突然长大了。看似是三姑娘顾瑜在保护着妹妹,实则是姑娘在撑着四房。
顾家四房只余下两个姑娘,三姑娘出嫁后,姑娘为了守住产业,本是做好了坐产招婿的打算。
因为长房的私心,姑娘的命运从此改变。
顾璎侧眸,正好看到怀香心疼的目光,她温柔的笑了笑。“若在话本子里,我这也算是苦尽甘来罢?”
一切开始,是顾老太爷偶然结识了陆川行。
顾老太爷见他虽是书生,却无文弱之气,虽家境贫寒,接人待物却不卑不亢,对他很是赞许。不光如此,陆川行生了一副俊朗的好皮囊,人也高大挺拔,是个气度温润谦和的翩翩公子。
这样的人待日高中必然会成为榜下捉婿的热门,顾老太爷先押了宝,预备把长房的嫡次女顾琪嫁给他。
可在定亲之前出了变故,陆川行得罪了本府的督学,乡试也落了榜。他前途渺茫,顾琪做官夫人的梦也碎了。
两家要定亲的事早已宣扬出去,顾家这般豪富巨贾唯恐损毁了名声,自然不好毁约。顾琪不愿嫁过去,顾家也不缺待嫁的姑娘,没了双亲庇护的顾璎被顾家人算计,与陆川行醉在了一处。
事后顾璎虽有长辈以清誉要挟,她还是偷偷出府找到了陆川行。
她坦然承认了顾家的算计,表示自己可以去找长辈解决此事,他不用娶她。她知道陆川行是无辜的,顾家不该这样不尊重人。
顾璎永远记得那日,一轮明月高悬在深蓝色的夜幕上,皎洁的银色光芒倾撒在湖面。夜里有凉风吹来,荡开一圈圈的细碎的水波。
“顾五姑娘,多谢你来告知在下这些。”陆川行先是愣住,月光映着他英俊的眉眼,他蹙着眉,忧虑却不是为他自己。
“在下的名声不足惜,姑娘的名誉却不能因此损毁。”
见顾璎发怔的看着他,陆川行慌忙解释道:“顾五姑娘,你别误会。我并不是这么想的,只是这世道如此,女子最是不易——”
他手忙脚乱的解释着。
顾璎心中微动,轻轻抿了下唇角。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大不了跟长辈撕破脸闹翻。为保全顾家名誉,她可以从此去庙里出家,条件就是解除跟陆川行的婚约、将她应得的家产全部给姐姐顾瑜。
“如若姑娘不嫌弃,我愿意娶姑娘,先、先度过这个难关——”
“等姑娘需要的时候,你我再和离便是。”
说完这些话,陆川行面红耳赤的望着她。
除了姐姐和身边的丫鬟,还没有人这般为她考虑。
顾璎改了主意。
婚后两人过得相敬如宾,顾璎从顾家拿到了一笔丰厚的嫁妆,自己又善经营,反而比在顾家还滋润些。
顾璎知道陆川行当初得罪人是为了替弱者出头,觉得他若从此放弃读书着实可惜。她花了不少银子,又请姐夫托关系,替陆川行寻得一位大儒做先生。
他读书渐渐有了起色,踌躇满志准备参加乡试。那时他说,要给她挣个诰命夫人。
哪怕她三年里未曾生养,陆川行也说许是他们子孙缘薄,这事不急。
再后来,顾璎就成了郡王妃。
“祖父的想法是对的,进京后我自会跟王爷商量纳妾的事,只是侍妾不能出再出自顾家。”顾璎笑了一下,垂眸掩下情绪。
两人之前虽无山盟海誓的爱情,可他们当了三年多夫妻,早已是亲人。
顾璎不想让陆川行觉得,她为了顾家在算计他。
怀香欲言又止。
她想说姑娘喝了那么多苦涩的补药调理身子,总能有希望怀上孩子。
可又怕姑娘抱了太多期望,到时空欢喜一场。
“明日王爷就来接您了。”怀香犹豫片刻,还是挑着高兴的事说。“奴婢特选了您最喜欢的玫瑰露预备着泡澡用,要穿的衣裳得您自己挑——”
顾璎嗔了怀香一眼,却并没拒绝。
“本来您穿鲜亮的颜色好看,可王爷孝期刚过,自然是要素净些。”怀香笑眯眯的道:“明蓝色或是宝蓝色如何?也衬您的肤色。”
她微微颔首,莹白如玉的面颊染上绯色。
半年未见,又怎么可能不想念呢?
京郊别院。
陆川行风尘仆仆赶来,他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院中一片静悄悄的,迎面吹来的夜风中仿佛还夹着一丝血腥味。
他皱紧眉头,制止了想要去通传的丫鬟,自己掀开帘子。
雪青色的帐子中,一道纤细的身影被压在沉沉的被子下。已经将近暮春,房中却生着火盆,可床上的人仿佛犹自还嫌冷似的。
他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只见帐中人面无血色,双目紧闭,一眼望去便知道元气大伤。
房中服侍的丫鬟嬷嬷见他来,愕然睁大了眼,甚至忘了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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