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然睡觉一向很深,这点林名远是知道的,有一年冬天他还和哥哥睡在一起,想要哥哥抱着却不肯说,偏要等身边人睡熟之后偷偷地卷走所有的棉被,等人来找这热源。
纸糊的窗户透着风,让个位数的气温更显寒冷,林月然就穿着劣质的薄衣侧躺在床上。
林名远在不算暖和的被子里,偷偷看着哥哥。
林月然薄薄的身躯颤抖着,看起来被冻得不成样子,慢慢地连嘴唇都开始发乌了,脸上泛着一种了无生气的白。
林名远害怕了,他不是有意想让林月然难受,只是想要哥哥主动抱抱他。
为什么宁可受冻都不愿意醒来?
冷气攀爬上皮肉,又慢慢地渗进骨子里,这种感觉很锋锐,睡梦中的林月然能感受到,但是却不愿理会。
「好冷,但是是就这样死掉的话也不错,明天就不用给小麦浇冬水……如果下田了又会被他们逮住笑一顿。」
林月然真的为了人家的嘲笑发愁。
林名远看着哥哥紧蹙的秀眉,心里疼得厉害,好像什么东西在里头作乱,一会儿踩一会儿捏那颗心,让它抽着流出酸水儿来。
等不到人来搂他,他只能自己把人揽进怀里。
虽然比他大一岁,但家里给林月然的吃食远不及给他的好,身量自然也没他大,他一下就能结结实实地把人抱住。
林名远的体温总是比正常人高,小时候哥哥会贴着他,说他身上暖和,像一只火炉。
明明以前那么喜欢我,为什么现在却躲着我呢?你不是说过会永远对我好的吗?
怀里的哥哥体温慢慢升了上来,淡淡的柳眉也随之展开,但眼角眉梢还是萦绕着一种若有似无的愁绪。
那天晚上,林名远在林月然额头上亲了很多下,想把那眉头吻开,林月然的脸被亲得脸通红人也没醒,最多也只是嘤咛几声,璋昨天晚上回家和他那个村长爹吵了一架,鸡飞狗跳的,左邻右舍都晓得了。”
“他吵什么?”林月然听见章璋的名字,终于从那种汹涌的情潮里回过神来。
“还不是……他吵着要娶你给他们老章家做媳妇儿。”
林月然吓了一跳,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许昌的衣服。
“他、他说什么了吗?”
章璋明明说只要他照办照做,就会放过他,早知道是今天这样,他就该把伸进他嘴里的那些脏东西通通咬断了,自己再跟他们一同去死。
为什么……
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林月然不敢想象那些人扎人的目光,带着无穷的鄙夷和嘲笑,像是钉子一样,扎进他的心里,把他的皮肉划出可怖的伤疤,他本就摇摇欲坠的自尊被这样碾碎践踏。
他真的还能称之为一个人吗?
“哥……带我走吧。”
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
他再也忍受不了那些异样的、审判的目光
走吧,什么孝顺忠义兄友弟恭,他都可以不要,反正他不管做不做,做什么,都是得不到什么的。
赞赏也好,疼爱也罢,他从来没有从所谓生他养他的人那里得到过。
他对弟弟好,真正发自内心的成分又有多少呢?不过是希望得到一点爹娘的夸赞而已。
都不重要了。
“我不想……我是个男人,我不能,我怎么能进他章家的门?章村长怎么会答应?我爹娘怎么肯?”林月然情绪很激动,震惊地想这人也忒不要脸。
“他昨儿在梁上吊过一回,村长那软蛋心疼他,松口了,出给你们家五百块钱,说要把你买回去。”
许昌握住他的手,接着说:“你爹娘还在镇上没回来,要是知道了,指定要把你抬到他章家去,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赶过来了,没想到你还睡着。”
说到这里,他想起进来的时候看见林月然露在被子外头的那双白里透粉的长腿,一看就有柔韧的触感,晶莹的皮肤闪着惑人的光,好像喝饱了水,带着被滋润过的透亮。
许昌有点难为情,红着脸低下头。
“谢谢哥想着我,只是……名远他没为难你吧?”
林月然知道弟弟一直很讨厌许昌,每次见他都要呛他几句,还要给他脸色瞧,要不是林月然拦着,怕是要动手打人了。
“没看见明远啊,他不是在县里头上学么?”
弟弟不在家还好。
林月然松了一口气,也许昨天晚上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他白天真的累坏了,才会做这么疯狂的梦。
身下的床单没有尿味儿,而且是干的,他下身也不疼,只是酸,兴许是章璋搞得鬼。
弟弟是不会做这种事的,是他多梦才对。
“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走吧,你爹娘回来就来不及了。”
林月然还是呆呆地坐在床上,怔忡地望着远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洪康以为他想留下,不知为何语气里带了一点愠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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