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冷静下来,开始感知周悦内心的情感。首当其冲的是害怕被发现的隐秘感,其次是一股子的伤心难过。他在难受什么呢?范子墨想,人为了自己喜欢的人难受,不过是两种情况,一个是生离,另一个就是死别。如果自己没有猜错,周悦和这个被藏起来的恋人无非也就这两个情况。他先是犹豫了片刻,到底还要不要继续。虽然打心底里,范子墨想要对周悦的精神世界做出彻底的拯救,但万一自己再次猜错,恐怕一切都覆水难收。可到现在为止,周悦都没有强制脱离范子墨的向导。这也是范子墨这么犹豫着不想离开的原因之一。如果周悦真的完全不想让范子墨继续调查下去,作为s级的哨兵,在一个b级向导精神力枯竭的当下,应该是很容易挣脱的。哪怕精神上无法挣脱,肉体上强行断开连接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是知觉在现实的恢复可能稍微慢上几拍。也就是说,周悦其实也并没有这么想放范子墨离开,但具体原因是什么,范子墨依旧一头雾水。他摇摇头,将这些断了线的无用线索暂时清理了出去。现在最重要的,只有木门后的人。范子墨还是决定要再试一次,成功也罢不成功也罢,起码自己已经拼劲了全力。他深吸一口气,鼓足最后的勇气轻声问道:“你跟他分开了吗?”地下室的木门后再次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不对,这次不再是敲门,比起指关节那种扣响,范子墨听到的更加像是整个手掌都在拍打的声音。这份拍击声比一开始来得更加响亮也更加急促,让人不由怀疑里面的人是否在遭遇危险。连周悦都被这动静吓了一大跳,他没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埋藏多年的秘密居然被压抑到如此叫嚣着想要出来。呆在里面不好吗?就这样被埋藏在心里,安安稳稳地折磨自己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放出来,折磨他人呢?让周悦更害怕的是,如果这个秘密当真被范子墨挖掘出来,清理干净,那之后的人生,还能有什么刑具能够如此日复一日地鞭挞自己呢?他慌张地伸手按住那扇门:“不行,不可以!你不能出来!”范子墨见状,冲上前去拽住周悦的手腕:“如果你真的不想放他出来,它是不会这么反抗的!周悦!你清醒点!”周悦的双手再次爆出雷电来,他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哀求道:“范子墨!算我求你!放开!”范子墨居然真的就这么松开了手,他不再跟周悦这么死犟着,跟他这么谁都不让谁地抓着手又有什么用呢,无论是现实还是精神力不足,等级不足的自己都不能够与周悦抗衡。他猛然抽回双手,转而向上抱住周悦。周悦只觉得脖子上被两只冰冷的手环住,鼻尖满是范子墨头发上洗发水的香气:“放手吧,周悦,无论是好是坏,我都陪你一起面对。”周悦依旧紧紧按着那扇开始不断挣扎晃动的木门:“可我……可我不想被看到……”“你想的,我说过,如果你真的不想,它不会来敲门……”
“你不懂……”“我想懂。”“我……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范子墨微微松开手,直视着周悦的眼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像这样折磨自己。”长久以来的愧疚感被范子墨轻易点破,果然,从一开始就不该放他进来。周悦面色惨白地笑着,他声音虚弱,气息短促,短短一刻钟内,他和范子墨的身份似乎对调了,正如教科书上所写的那般,精神链接本就是由向导统领的世界。等级差又如何,精神力耗费又如何,他们总有一千万种方法叫你缴械投降。周悦的双手不再用力,他看着范子墨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透露着跟他一样的慌张,原来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两个人会面对什么,原来他也不是那么笃定一切都能顺风顺水。这一刻,那份焦灼,与周悦以奇异地方式对等了起来:“或许我活该受折磨,或许这就该是我对他的亏欠。”范子墨摇头,坚定道:“自觉亏欠的从不是恶人,而不是恶人的人,本就不该受折磨。”他握住周悦逐渐脱离的左手,从他的手背处附上自己的右手,指尖交错,一同握住那个劈啪作响的把手,“周悦,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现在的范子墨都不想看现在的周悦再受折磨。”话音落地,两只手一起用力,地窖的门被“砰”地一声打开。门内热闹的气息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色的寂静。范子墨终于得以进入周悦第三层的精神世界,他隐隐有种直觉,在这扇门的背后隐藏着周悦最隐秘的心门,只要能够顺利解开这层迷雾,真正的答案就会浮现在他的眼前。范子墨想要低头查看,却被周悦的左手突然捂住眼睛。他知道这是周悦能够做到的,最后的抗争。范子墨并不用力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周悦只能放下手,偏头别开脸,似乎不想直视那个让自己受尽折磨的潜意识。门里似乎什么都没有。范子墨一边放出精神力探索着,一遍将头伸进门内。就在这一片漆黑中,范子墨突然看到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向着自己疾驰而来。他还没来得及辨认清楚,便看到一张脸,一张只有皮一般的脸从黑暗中涌起,贴到自己的面前。范子墨辨认不出这张“脸”的五官,正想开口询问,脸的两边又忽然伸出两只长长的薄皮手来,空空的抱住范子墨的脖子,用力将他向下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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