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老鼠淅淅索索爬过,血脚印曼延至宅院深处。
先是惨叫,随后惨叫的人像被捂住了嘴,只有一点断断续续的干裂声响。诡异的咯嚓声、骨裂声、火焰腾燃灼烧的爆裂声……声音断了。浓烟乍现,寂寂的黑暗中,浮出千万团死亡的阴影。
一深一浅的脚步声在曲折回廊响起。
[1]
“瞎搞的搞!瞎搞的搞!如果不是这群小崽子乱搞,土地神还不会动怒!”
“可不是说不赶上这趟车就晚了吗?”
“你听他们瞎说!这都多久了,房子被拆了,别的什么都没看到!”
鲜红的拆字从村头小屋绵延至村尾,像一条红色的河流,缓缓绕过村庄的脊梁。一抬头,就看到更红的横幅淌在月光下。凉薄的月华,然而月华下的影子是红的。惶惶燃烧的恐惧。
连绵的拆字,不断的横幅,灰白的村庄里唯有这几点颜色,像是将死之人裸露着红色肠子红色头颅……广陵王皱起眉,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绕开人群,她缓步踱到宅门前。
一栋灰扑扑的老宅子,石灰砖块堆叠筑成高耸的围墙,大门嵌在中陷的墙里,破了的对联在风中呲啦刺啦飘动,上方一块牌匾爬满蛛网,大约是写了麓宅二字。隔了手套摸上衔环,触到一手的灰尘还有灼热的烫意。
闹鬼的宅子,前些日子死了人,说是被烧死的。
一掌扫开门口掉下来的蜘蛛,略略推出条缝。吱嘎锐响,上头扑落落地坠下一片烟尘,广陵王掩住口鼻,视线朝里探。
热意和光明扑面而来,她是专挑了没有太阳的夜晚来的,然而宅院外漆黑一片,宅院内尽是明艳的光火。稀奇,这里面的鬼怕是来头不小。
院里似乎有物件在噼啪燃烧,但在她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声音都静了。
颈后发丝微动,有东西绕过她身后,带起风,随后阴冷地笑了。
头顶上方罩下丰润的红光,红的红,烫的烫,一路摧枯拉朽地往里烧,砖石壁垒边虚空悬起一只只红艳艳的灯笼,庞大的红影在风声夜色中摇曳。
灯的红影斜出来,将人的影子吞进去。脚下密密地渡了条诡谲的路。
广陵王笑了笑。这是邀她进去呢。
哐当一声推开大门,她走进麓宅。身后老朽的宅门慢慢悠悠地,嘎吱嘎吱地,像一曲走了调的琴声,合上了。
牌匾上麓宅二字顺着裂开的缝隙流下来,如墨般溶进黑暗,变了形。
槐桕。
[2]
弗一进门,视线里的灯笼近了,朱阳红的光挨过来,烫得能把人秃噜层皮。广陵王暗中掐了个手势隔绝热意,目光朝两边扫,看见一具焦炭般的人形伫在一盏灯笼下。
死的不是人,是鬼。一个食火鬼。死了又死。
她走过去,伸脚踢了一下那个食火鬼。焦枯的鬼骸骨咔吧咔吧地抖了抖,又不动了,眼眶里的磷火幽幽转至广陵王身上。
“你知不知道这里的大东西在哪?”广陵王就近取来一根树枝,戳了戳食火鬼,“知道,我就救你出去。”
食火鬼眼里的磷火上下动了动。
“真明白?”她笑了笑,手腕一抖,树枝啪地打断了食火鬼的颈骨,焦枯的头颅掉在地上。
树枝一圈圈缠上头颅,自行造了个樊笼。广陵王提起笼子,对着食火鬼说道:“给我带路。”
下颌张了张,食火鬼断裂的颈骨嘁里喀嚓,整个头颅的趋势是朝门外滚的——身子还囚在汹涌的红影中,头迫不及待地要跑了。
“慌什么,那么胆小。”拍了拍笼子,把头颅震倒,广陵王提脚就踩着红影往里走。
头颅在笼子里动得更剧烈了,连僵立不动的身子都在原地挣扎。掉了头颅的骨骼在震颤,骨骼脚下的红影也在震颤……不,不是震颤!
才提到半空的脚又踩进红影里,地面上的红影并非凝滞不动,反倒如海涛般汹涌地卷起。千变万化的形态,灼热的烫意与光明像河岸边涨起的潮水,涛涛地卷上脚踝。
像踩在水坑里一般,狠狠一跺脚,红影碎成四溅的水花状。广陵王拔腿就往宅院深处跑。
“呜呜……”热风吹过樊笼,空洞的头颅发出鬼泣的哭声。
映在地面的红影在脚下片片皲裂,碎溅在各处,然而影子重又聚拢,融成比先前要稀一些的烫影。见难以吞噬这根硬骨头,悬着的灯笼也逐渐朝广陵王压将下来,密密层层的一叠红灯笼,山一般倾下来。
一条细长的树枝在五指间腾挪流转,打成了鞭子的散影。
“别哭了。”一甩枝条,又打碎了一盏灯笼,广陵王在纷乱如麻的灯笼里走腾转挪,抽空又晃了晃头颅,“我保证你能全须全尾出去,断了的颈椎等会给你安上。”
眼眶里的磷火暗了暗,食火鬼哭得更大声了。
怎么会是食火鬼,真不是胆小鬼吗?广陵王忍不住腹诽。
不管不顾食火鬼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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