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就是他发怒的原因吗?祈元嘉回避其他的可能性,却下意识的想要让苏研难受和疼痛。
于是,他没有立刻回答苏研的问题。
没等到回应的苏研,眸光渐渐暗淡,他怎么会觉得自己值得幸运呢?他徘徊、迟疑、自我怀疑,直到自卑的情绪涌上他的口鼻,柔韧的水草蔓延着缠绕上他的脚踝,要把他再次拉进深不见底的水面以下……
“奴隶,不要让我说第二遍。”祈元嘉的声音听上去很冷硬,甚至还有点儿不耐烦,但是明确的肯定了苏研没有听错。
一只大手把溺水者拎出水面,令苏研在溺死的边缘咳出侵入肺腑的冷水,呼吸到全新的空气——
他活过来了。
比原先更强烈的惊喜和惶恐包围着苏研,超出他的阈值,冲垮他的理智,令苏研如同单细胞生物一样,顾不上考虑后果,忘记了这里还是云烈的地盘。
他清脆地喊了一声:“是!”
满腔热血,满心欢喜,忙不迭地接住天上掉下来的烙饼,不顾后果的往嘴里塞,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不会被其他虫抢走。
他连忙要爬起来,腿脚酸软,小腿肚子还会打颤,更不用说肿疼的腿心了,几乎是爬起来的瞬间,苏研就腿软站不稳了。
苏研摔倒的姿势也很怪异,双肘蒙住头脸,仿佛那样摔倒就不会疼了似的,很让虫哭笑不得。
祈元嘉在军校期间各项成绩都是优秀,雌虫是天生的战争武器,他们骨骼坚韧、力量巨大,反应敏捷、平衡力卓绝,即使摔倒也不会受伤,更不用说摔倒的那段时间足够反应过来重新获得平衡了。
总之,祈元嘉有无数理由袖手旁观。
就连苏研也没想过会有一双手接住他,他闭着眼睛,毫无反抗地等待疼痛的降临。
“呜……”
不疼?苏研茫然地睁开了眼睛,也不是完全不疼,腰肚子上的手臂很沉稳,轻易就拦住他的跌落,把他托举起来,硌得他很难受,说不清是摔倒更难受还是现在这样更难受。
但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后,他的眼睛顿时明亮璀璨,如熠熠星光,整张脸都生动活泼了起来。
沉凝的、沉郁的心绪散去,原本就很姝丽的容貌更为动人。
苏研站稳的时候,祈元嘉就收回了手,只有接触到的手臂好像还能感觉到小亚雌温暖柔软的身躯。
又轻又软,像只小崽子。
“谢谢您!”苏研的声音很雀跃。
祈元嘉听到血流经过自己胸腔心脏的声音,咚咚作响,就连耳膜都在鼓动。
背后收束起来的翅膀划过一丝丝的电流,幻生出酥麻感。
出色的控制力让他没有外泄出丝毫的异常。
与无意识调动起来的情绪不同,他的理智是分离的,甚至还能沉静的想着,这是不对的。
即使苏研格外漂亮一些,格外讨虫喜欢一些,也是不对的。
平平无奇的亚雌不该牵动他的心绪。
亚雌的平庸就是与生俱来的原罪。
祈元嘉心潮渐渐平复,眼角余光久久没能从苏研的身上移开,他低沉地应了一声,算作对苏研的应许。
苏研不知道自己带给祈元嘉的触动,即使知道也难明白其中的意味。
他总是把主动权完全交出去,等待命运的降临。
思考对他而言才是禁忌。
那副懵懵懂懂又听话的模样让祈元嘉无奈,又让他放下了复杂的念头,转而开始观察云烈。
祈元嘉从未对云烈放下戒心,祈元嘉回到主星这段时间,从传闻中拼凑出云烈的形象,温和友善,维护雄虫利益,是许多雄虫虫生道路上的良师益友。
更有意思的是,他在中低层虫民中的支持率居高不下。
云烈曾出任γ-853星的执政官,那是一个出了名的让虫头疼的低级星,星球矛盾尖锐,每次爆发出的冲突都是可怕的死伤。
但在云烈执政期间,那些暴民比被阉了的公羊还要温顺。
交好最顶层的阁下们,获得基层的支持,即使是因为有着那些依仗着高等贵族出身而肆无忌惮的官员们衬托,云烈依旧不容小觑。
可祈元嘉又怎么可能示弱,抛去他的病情,祈元嘉本身代表着虫族的暴力一面,他在其中更是值得称道的佼佼者,即便他的成长中不乏家族的底蕴和托举,但能走到这一步同样是他的天赋异禀。
他不是弱者。
站在花树阴影下的雌虫没有刻意避开过视线,目光两相交汇的时候,云烈甚至微微颔首示意,态度温和而保持着社交的距离。也许有虫会被他的表象所迷惑,认为他和煦可欺,但如果能看进那双眸子中,揭开层层伪装和迷雾,就会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云烈走出来的时候脚步格外稳,不徐不疾,带着游刃有余的松弛感。
在云烈走出来的瞬间,苏研的背脊都僵硬了,然后才是脚步声响起,就好像他有着特殊的感知,能够清晰的感知到威胁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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