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戈努斯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你为什么骂我?”祂委屈地嘟囔,爪子在土地上刨出一道道显眼的划痕。
“什么?”我感觉很奇怪,又吹了一下。这次祂几乎是在瞪我了,瞳孔竖成了一条直线,喉间发出阵阵雷鸣般的声响。
安提戈努斯生气了。我过去摸祂的脑袋,祂甚至用背冲着我,不住地打起响鼻。小安的原型很大,简直像一座小山一样。我不得不爬上祂的身体,攀到祂的肩膀上,站起来用双手挠祂的下巴。
“你怎么不高兴了。”我也很委屈:“我第一次吹,不好听很正常啊。”
直到我把祂挠得直摇尾巴,安提戈努斯才哼哼唧唧地告诉我,这个小东西叫做“狼言”,是夜之国的子民用来和祂还有祂姐姐沟通的。
“毕竟我们的叫声很难学。”小安说:“你刚刚是在骂我嗷。”
“对不起。”我惭愧地说:“我不知道,不知者无罪呀。”
“这是什么话?”一点也不小的安小狼张开了嘴,祂的犬齿比整个我都大:“不知道就没错的话,我的牙长来是做什么的?”
要不是祂的尾巴摇得让我不得不用双腿夹紧祂身上的毛,免得自己被吹跑,我就真信祂还在生气了。但是现在我只是敷衍地拍了拍祂的脖颈,好奇地问:“那我刚刚吹的是什么意思。”
安提戈努斯的耳朵又耷拉了下来,祂瞪了我一眼,那双不透光的眼睛在这种场景下居然还有点吓人。我连忙滑下去,按揉着祂的肚皮,直到祂发出舒服的呜呜声。
“你骂我是没用的狼崽子,吃饭只能捡别的狼剩下的。”祂在我的再三询问里很不情愿地开口:“这话好过分的!”
啥?就这啊?你们魔狼真的好奇怪。
“你是只皮毛厚实的狼,一看就强大又优秀。”我夸祂,然后趁机向祂许愿:“我希望能有人教教我该怎么吹‘狼言’。”
“你可以直接学我叫。”安提戈努斯认真地提议,祂指的是魔狼语:“我可以教你。”
我十动然拒:“我对乐器有爱好而已?”
“这也能算乐器?”安小狼很没有艺术情操地说。祂从历史迷雾里拉出了一名夜之国的神使,实现了我的愿望。
等到我能将那狼嚎般的声音编织成语言的时候,有人类从山下的夜之国上来了。他们看向我的眼神平静,似乎把我当成了安提戈努斯的密偶们的一员。
他们是来将自己要死去的亲人送给这位亡者之城的铸造者的。那些将死之人躺在棺材一样的长盒里被托举着,一点点地往峰顶上移动。
他们被一个个的放出来,摆在安提戈努斯的面前。我探身过去打量他们,那些或苍老或年轻的面容上有着疲惫和虚弱,但是没有恐惧。
安提戈努斯伸出手,祂手指的姿势和我平日里拨弄竖琴的样子有几分相似。夜之国的子民跪下来,却没有低头,而是看着他们的家人在神子的力量下重回新生。
这本来应该是个略带惊悚的场景,可是他们的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安提戈努斯时常木然的脸上也显露出祥和的浅笑,像是收到了新玩具的羞涩的孩子。
我从这一幕上感受到了和我以往在东大陆所见的强烈的不同。安提戈努斯的脸上没有神性。这并不是神明在眷顾着祂的子民,尽管安提戈努斯确实是古神的神子。夜之国的臣民们将自己的所爱送到祂的手上,不是像神祈求怜悯,而是他们确信死去的人们会在安提戈努斯身边继续活下去。
他们与亲人之间并不是天人两隔,而是比邻而居。
待到他们走后,新生的密偶开始在安提戈努斯的操控下建造属于他们自己的居所,那些原有的住户也走出来帮忙。整座城都是活的,它由死物组成,但是全然没有死气。
“我喜欢这样。”小安说:“冬礼日的时候他们会去和家人团聚,家里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写信上来他们也会下山。而他们也和我在一起。等到再也没有人记得他们的时候,我会将他们吃掉。”
“这个世界上能吃的东西有很多。”安提戈努斯在吵闹的人声中告诉我:“但是人类对我来说除了食物还有其它价值,所以我愿意等待。”
这段话语祂说得格外清晰,像是曾经深思熟虑,又像是从心底涌出,所以显得格外自然。
我看着这剧场般的城市,看着里面切实活着的人们。我大概明白为什么主没让我们把异教徒赶尽杀绝了。
黑暗也有它存在的意义,光出现了,并不意味着它就必须消失。
天气渐渐的越来越冷了。山间的泉水不再流动,太阳的光变得薄而稀疏,就连天上的云朵都因为冷意而几近静止。
在雪花落下来,触碰上因寒冷而变得坚硬的土地的声响里,安提戈努斯让祂的灵之虫来继续演绎这场木偶戏
小安的耳朵尖上粘着白色的雪,祂甩着脑袋把它们抖下来。魔狼的声音因为祂的动作而显得断断续续:“鸟鸟。”
安提戈努斯呼唤着我,祂摇了摇尾巴,向我伸出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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