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暮色将至,寨中的吊脚楼上渐渐飘出袅袅炊烟,在即将暮色四合的幽雾山间透出别样的静谧安宁。
祭司家,有进出吊脚楼上下忙碌的仆人似乎听见楼上有什么闷响传来,但是细听后又没有什么,便就罢了。
而室内其实早已一转攻势,大祭司姜流只觉得面前一花,身后的几位年轻后生们一个个都晕倒在地不省人事,大祭司回神一看那被他们断定必得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萧御身上不知何时披上了一件绘绣着须么寨图腾的厚毛毡,配着其渗血的诡异面容竟然透出股让人不敢违背的诡谲威压来。
姜流看着寨子的图腾都被这外乡人披在身上,面色不由得一肃,直觉冥冥中不敢违逆,立马跪下俯首叩拜苍然道出几声族语。
萧御惨白着一张脸,明明极其虚弱了还是神态冷傲睨着姜流,冷声道:“本督凭什么帮你们,可没有这么简单的道理。”
姜流黝黑沟壑纵横的老脸上闪过讪然,却还是恳求一般诚恳叩首道:“您是被佀卢耶认定的人,还请您三思而后行。”
萧御看着姜流匍匐的姿态,心里一阵厌恶,体内那平息了许多的阵痛隐隐翻涌着,手指曲折着发咔咔出脆响。
大祭司姜流稳稳地跪在地上,直到感到那瘆人的寒意笼罩了好半天后才消失不见。
他抬头一看,地面上仅仅余下浅浅的几滴乌色的血迹。他神色凝重的看向窗外,暗色的天幕上正有一抹淡淡红色的斜月挂在一角。
沉卿芸心中还是不太踏实,纵然是身体还是十分困顿,仍然是挂念着萧御的伤势,是以在房中休息着也是时不时惊醒。
在她又一次惊醒时,迟钝又敏感地感受到房间里一丝奇怪的气息。
她看着阴凉浅淡的朦胧夜色投在床边不远处的窗棂上,投影出一片浅浅的熟悉轮廓。
沉卿芸静静盯着那昏暗的阴影处良久,那处阴影似乎才渐渐反应过来。
“……怎么醒了?”萧御能隐约看见沉卿芸那嫩白小巧的脸蛋,他轻声问。
气氛使然,沉卿芸也不敢大声,气声慢慢道:“您怎么在那里坐着?”
“……”
“伤怎么样了,之前怎么就那样冲动了。”沉卿芸淡淡幽怨道。
“小伤。”萧御受下她那言下之意的埋怨,眉眼温敛,温和宽慰道。
“下次,下次,不,不要再有下次了。”沉卿芸细眉蹙着,后怕地呢喃着,“您不要再那样了,不要让我那么担心好不好?”
萧御沉默良久,而沉卿芸那边也同样陷入了沉静,萧御也没有催动才平息不久的内力去探查小姑娘的具体神情。
只是又看着那抹清冷的残月渐渐隐在西山。
沉卿芸第二日一早醒来时看见一张瘦削苍白的面容,倚靠在窗棂旁闭眼假寐,一双长眸下仍然还有两道淡淡似乎愈合一般的暗红印记。
姜颖那厢正巧要来找沉卿芸,便看到一个高挑瘦削的苍白男子衣裳不整满面阴沉地站在沉卿芸房门外。
姜颖见是个陌生面孔,很快猜到是谁,对于遇上这样的荒唐事她倒是接受度良好,只是颇为戏谑鄙夷地看了一眼萧御。
娇媚冷艳开口:“喂,别以为你救了那个姑娘就可以耍流氓啊,更何况你都不是个男人了总惦记着有什么意思!”
萧御的脸更加黑得像锅底一样,不是因为姜颖说的话,而是因为自己突然被沉卿芸赶出来了。
明明昨晚小姑娘还那么温情脉脉地和自己说话来着!
房间里,沉卿芸又气又恼,于是一下子将他赶出门不想见他,不想阿颖姑娘过来,又听见对方这样说萧御,只觉得一面担心一面羞赧。
萧御那家伙先不说伤势怎么样了,不好好养伤就罢了,还只披着一身毛毡,一双长腿就露在空气里,窝在窗户边,好好一个人折腾得那么惨的模样自己也不知道爱惜自己。
昨晚做梦梦到的萧大人还温温和和的样子,与醒来见到的未免落差太大,真是气得沉卿芸的脚更疼了。
沉卿芸也是险些气得哭出来,实在是眼不见心不烦先赶他走才是。
沉卿芸把人赶出去后很快又开始后悔,萧御护着自己那样摔下来,身上的伤肯定都还没有恢复,不过也是他活该,谁让他早前就要支开她和老和尚他们偏一意孤行地去招惹那些刺客,最后那样险的情况也还是……
可是他还那样找到她的房间,那么高个人就缩在窗户边坐着,怎么样的可怜兮兮……
啊!这个人真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又愿意委屈自己了,之前在床上都要挤自己!
这么大个人了,还一件正经衣裳都没有,这样冷的天气就这样在外面晃荡着。
沉卿芸懊恼地胡思乱想着,她第一次觉得萧御实在是个不知好歹的倔驴。这样想着便也没有注意到姜颖到她房间后没有敲门进来。
萧御看着紧闭的房门看了片刻,然后才敛了神色,慢慢离开,然后才看向一直跟在他旁边的姜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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