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里住着早就随那场大火而去的沈宴时。他不需要那些可笑的自尊和从前幼稚的傲气。
在这乱世之中,他已经再没有可以失去和在乎的了。
……
穿上陆承烽最爱看他穿的月白色旗袍,阿离在身后为他打理长发。
沈宴时看着镜子逐渐不像自己的自己,他眸光一转,突然问到:“今天外头好像格外热闹些。”
阿离正在替他上一支玉兰簪子,边看着镜子里的沈宴时边微笑道:“是啊,听说大少爷要回来了。”
“大少爷?”沈宴时一时之间竟没有从脑海里找寻出能对应上的面孔。
“嗯,大少爷上个月刚在北平授了勋,这次回来是上头特批的。”说到这个,阿离才想起来,沈宴时是三年前才进的陆府,刚好错过了陆欲程参军的时候,自然也没见过这位大少爷。
阿离道:“大少爷名叫陆欲程,是原大夫人的儿子,也是老爷唯一的血脉。不过……”
沈宴时听出了阿离语气中的迟疑,他站起身说:“不过什么?”
阿离从小就在陆府长大,对这个大少爷的印象自然深刻。
阿离悄咪咪地覆到沈宴时耳边道:“我觉得大少爷特别古怪。”
古怪?
沈宴时挑了下眉:“是性格古怪吗?”
阿离想了想,摇摇头:“不是。大少爷打小就没了娘,原夫人在生下大少爷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所以大少爷一直是由大夫人带大的。”
说是大夫人,其实按辈分排应该算作二房。
“您是知道的,大夫人是个怎样脾气的人。她教出来的孩子多少是嚣张跋扈了些。小时候的大少爷就跟泼猴似得,经常闹得我们下人没有好日子过,越长大性子就越顽劣,连老爷也管束不了他。”
“有好几次半夜三更偷偷跑出去逛花楼不说,还大把大把的给外头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戏子花钱。”
沈宴时安静地听下来,只听出这大少爷贪玩的性子倒也并不觉得有何古怪的地方。
可阿离又说道:“怪就怪在大少爷十六岁生辰那天。”
沈宴时听闻倏地抬眸,阿离回忆说:“那天阖府上下为大少爷摆了不少酒席,但大少爷却撇下一大家子偷溜去了醉仙楼。然后不知怎的又坠了河,老爷听闻后又气又忧直接晕厥了过去。”
“那大少爷呢?可救上来了?”沈宴时难得提起兴趣问一嘴。
阿离点点头:“当然,只不过救上来之后大夫都说没气儿。可您猜怎么着?没过一会儿,大少爷竟呛水醒了过来,醒来后就突然跟变了性子似得非要去参军,把老爷气得中风在了床榻上大半年才好。”
“夫人。”阿离看着沈宴时云淡风轻的脸色,小声议论道:“您说奇不奇怪?”
沈宴时抬起一条胳膊,阿离会意地上前搀扶着,耳边传来沈宴时冷清的声线:“说不定经历了一遭生死,大少爷痛改前非了呢。”
房门被轻轻推开,窗外的日光晒在沈宴时的脸上,他偏头微微避了避,如出尘的仙子似得,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二姨太。”
一直候在门口的俾子们见屋里头的人出来后纷纷行礼道。
沈宴时淡然道:“老爷呢?”
“回二姨太的话,老爷同几个合伙人出去谈生意了,命我们在这儿伺候着。”
说是伺候,沈宴时比谁都清楚,那是陆承烽不放心,特意安插在他身边的人,可随时汇报他的情况。
还没等沈宴时想好怎么把这些人打发走时,沈园门口就走进来一道清丽的身影。
阿离微微眯起眼,然后附耳道:“是大姨太身边的碎玉。”
碎玉走近了,脸上却带着不那么友善的笑,假模假样地给沈宴时行礼道:“二姨太安。”
沈宴时只静静地看着她,碎玉抬头说:“夫人体谅二姨太昨晚伺候老爷辛苦了,特命我来告知二夫人。今晚上大少爷的接风宴二姨太可以不用参加了。”
一旁的阿离看不过去,正要上前回怼,却被沈宴时稍稍摁了下去。
碎玉朝他们瞥了眼,皮笑肉不笑的继续说:“夫人说了,二姨太喜静,人前热闹的地方不爱待,那也就不强求了。再者,这只不过是一场普通的家宴,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那也是不打紧的。”
“况且您和大少爷本就素昧平生,老爷疼二夫人疼得紧,把您藏在这沈园里避世,当然也不会希望您同别的男人有什么瓜葛。”
碎玉这丫头不愧是和秦素心一条心的,说话恶心人的功夫倒是不相上下。
沈宴时敛着眸,清冷的脸上竟看不出半分喜怒。要换作旁人被一个丫鬟如此冷嘲热讽,估计脸都要气红了,可沈宴时却气定神闲的很。
“劳烦碎玉姑娘走一趟了,大夫人的好意宴时心领了。宴时定当谨遵大夫人的教诲,哪怕今日老爷亲自来沈园请人,我也必当把这番话原模原样地告诉老爷。”
“请碎玉姑娘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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