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越过山嶂般的泪水注视他。他们十指紧扣,温柔的亲吻覆盖嘴唇上盛开的血腥气。陆衡轻声问,“您怎么了?”发梢垂向他眼尾——他便为之泣不成声。
“我从前……从前……”
他断断续续语不成句,陆衡便继续那样充满耐心地一下下亲吻他。他的动作放得很轻,隐隐约约的快感轻柔地包围躯体,那些焚烧般肆虐的伤痕沿汗水浸透的腰一路延伸至肩头,吮吻便尘埃般落上那里。陆衡指腹轻轻地摩擦过他泪迹凌乱的脸,“您什么都可以对我倾诉。”他低下头叼着贺宵掌心一小块皮肉轻轻地磨蹭,“但是如果您实在不愿宣之于口,……那就吻我一下吧。”
日光流水似倾泻到窗格阴影歪斜的枕边,悬浮的灰尘闪闪发光,恋人乌墨似的眼眸也闪闪发光。那些被刻意掩去的情绪破冰的春河般无声涌流,这场热烈的情事足够湮没很多遮遮掩掩的痕迹……他于是凝视对方,在天光下。
——然后蓦地吻上去。
事实上很多年前,他们也是留存过很多纪念的。整叠的胶片,弹壳,他碰过的烟头,烈酒,褪色了的黑外套与书页里枯涸的白花。他少年时被称作野犬,又不像只野犬。固守的规则,松木似的腰身,一张日复一日空白的、无表情的脸。
偶尔霍迟遇也会梦见他们初见的日子。野犬似的青年提着撬棍,肩胛上滚着被夜色染得漆黑的水珠。黑三角区的暴雨与阴霾的小巷,高跟鞋,四下里的塑料垃圾,散落的密封袋,口红,污水稀释的嘈杂的血泊,招摇过头的、凌乱又勃发的罂粟香气。
他视线便黏在他身上,从雪松香气的身形到颈窝里融化在暴雨中的蜜糖色。即便在这样杂糅着血腥气铜臭气味的秽地,他仍然神色端肃眸光凛然。但他太过狼狈,瞧上去像泥泞中一截撕开的瓷器。他用破破烂烂的衬衫袖口缚住渗血的创口,那些打湿了的布料洇出凌厉的血脉线条,起伏的肌肉间隙下绵延湿透的阴影。
阿宵仿佛天生就是那样沉默的类型,警觉与疼痛都是空白静止的表情。后来被牢牢锢在掌心无处可逃的时候也是一样的神色,痛觉和苦难仿佛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他是一只静默过头的野犬。
——于是霍迟遇用未成形的新药。
他涉足此地的一瞬,野犬警觉地睁开眼。遍体杂乱无章的伤痕如同烈酒横溢,额发夜露湿透的野草似低垂,一对起夜霭似的、湿漉漉的黑眼睛。他视线触及那对铅灰的瞳孔,这一切长达不过一个凝视——而后那视线缓缓地、缓缓地敛回去了。
“阿宵。”霍迟遇笑起来,手指落在他干涸的唇角,“你想喝水吗?”
青年一言不发。不靠近也不避开。霍迟遇手下微微用力,他便顺从地沿着那股力道偏过脸去。他看上去疲倦极了,眼睫上挂着析出的盐,颈窝间一泓热气蒸腾的淋漓的汗浆。霍迟遇低低笑了一声,半晌轻声说,“我以为,阿宵不会有跟我无话可说的一日。”
青年微微抬起眼,只嗤笑似地瞧他。他一向不太露出这种表情,以至于自暴自弃无动于衷的恶意电流般沿视线鞭笞进对方脑髓。霍迟遇蓦地起身,五指按住他的脸重重抵在墙上,暴怒中他耳膜烧得嗡嗡作响,视野里黑斑糅着杂点扭曲跳跃。他低低冷笑一声,有血迹缓慢沾湿他掌心枯涸的纹路。
“还来得及。”霍迟遇轻声道。
对方便自下而上,沉默地凝视他。
“还来得及。”他重复道,暴怒短暂地从他铅云般的瞳孔中褪去,某种扭曲怪异的光彩新火般绞碎大片雨云般的翳影,“再效忠于我,做我的家犬……我们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曾经驯顺的野犬便垂下眼帘,仿佛自某种沉重令人屏息的桎梏中彻底解脱出来一般,他低低笑起来,支离破碎的喘息与呛咳中溅出斑斑点点的血沫。他这样断断续续地,一字一句地道,“……我是……我是人民的刀刃和枪口、……我的灵魂会一直徘徊在前线……”
然后他被食指轻柔地点了点嘴唇。
“我以为阿宵是不善言辞的类型,想不到竟然也会说这种漂亮话呢。”
于是那些药剂便发疯一样涌入银青的水脉——他这一次太过头了,青年头晕目眩地被他按在怀里,几个呼吸间便瞳孔失焦。他崩溃地喘息起来,声音嘶哑黏腻得像橡木里封久了的酒,流汗流到肩胛里都是盐。这期间他接连窒息了几次,一面抽搐一面痉挛着呕吐。可他胃里只剩下之前为了吊命灌进去的水——他被呛到,血沫混着唾液沿脖颈暴露的筋脉滴下来,又因为脱力而几度窒息,霍迟遇稍微碰一下他就不停发抖。
这样子看上去实在可怜极了,霍迟遇拍了拍他滚烫的面颊,呼吸揉进一池暴沸的浊液中,连带着汗迹俄雨似地洇透掌纹。青年眸光迷蒙地抬眼,月晕似失焦的瞳孔浸了水,就这样任人施为、汗津津地倚在那里。
“还清醒着么。”
青年无休止地沉默着。凌乱的呼吸与鼻音像截断在枪口下的风声。霍迟遇扳着他湿透了的脸,距离近到对方本能地察觉到不正常。阿宵在他掌心里激烈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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