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多比委屈,转头望向建筑外,远远地张望,像是在期盼着什么的到来。
姜曜不懂小狗的伤春悲秋,等小家伙吃完把它放进书包里带着,又把多比放到自行车前的架子上,摆正自行车一踩脚蹬子。
“出发啦。”
轮胎骨碌碌碾过大大小小的水坑,溅起两道长长的水帘。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看戏~”
欢快的歌声降临雨幕,与自然的交响乐交织在一起。
姜曜轻轻摇晃脑袋,嘴里继续歌唱。
“我身前挂着炸药包我真呀真得意~”
“看着他们轰隆隆隆炸成一滩泥~”
“看着他们轰隆隆隆——”
她只留左手握住车把,右手高高往上一扬,声音拔高。
“炸~成~一~滩~泥——”
吱——呀!
姜曜猛地捏紧车把手急刹,两条腿落地,目视前方的不速之车。
雨刮器扫走流动着遮挡视线的雨水,前方情况清晰又模糊地映入傅醒眼帘。
一辆街边到处都是的小黄车,一个穿着红色雨衣的人,一只用蓝色塑料袋裹住身体,头扣粉色塑料碗的小狗。
三者一道,竟是这个被雨水泡湿、阴气沉沉的世界最鲜亮的风景。
多比直起身体,瞧着玻璃后头那个同样直起身体的老伙计,激动地“汪”了一声。
姜曜停在原地,傅醒推开车门下来。
后者收到消息就第一时间赶来北城区确认流浪狗的状态,没有换装的机会,因此尽管部分小伤口已经愈合,破烂的衣衫和斑斑点点的血迹依然完好地维持爆炸刚结束的样子。
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凄惨,全然不是姜曜记忆里那个总是干干净净的傅醒。
“啊哦。”姜曜笑了,“短短四个小时,你看起来过得很不容易嘛。”
傅醒看着他,缓缓开口:“看起来,好像是这样。”
他接的话让姜曜感到些微诧异,不过她并没有剖析傅醒内心的想法,也不在意他遭遇了什么。
握着刹车的手松开,她左脚仍旧放在地上,右脚勾起脚蹬子踩上去。
“哦对了。”
雨下得很大,雨衣短短的帽檐不能完全阻隔雨水,姜曜下半张脸被打湿,水渍顺着下巴汇聚成一颗透明的水珠,随着她说话的动作来回晃动。
“你千辛万苦帮我洗白的名声,好像又不行了。”
她扯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黑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傅醒。
“我一获自由就送苗家旺上路,你惊不惊喜呀?”
傅醒没有立刻接话,微微垂着眼睛。
他像是对姜曜无话可说,终于无能为力认清现实了。
姜曜嘴角的笑容更深。
早点这样不就好了,非要多管闲事……
就在姜曜以为傅醒会沉默到死的时候,后者开口吐出四个字,不啻惊雷。
“徐行死了。”
不等姜曜收起下意识流露的错愕,他紧接着又扔出核弹般的三个字。
“我杀的。”
姜曜下巴挂着的水珠终于凝聚出足够的重量,圆滚滚的,晶莹剔透的一颗,直直落下。
傅醒轻声一笑,“意不意外?”
意外。
姜曜的脚仿佛被钉在了这块土地上,漆黑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错愕过后是打量,一寸一寸扫视前方的人。
早一秒钟有人告诉她傅醒自己动手杀了徐行,她都要狠狠嘲笑那个人脑子有问题。
傅醒怎么可能在证实徐行有罪的证据形成闭环之前,在公开审理让所有人都能信服之前,就这么简单粗暴地解决徐行。
这不是他会做的事情。
这不应该。
“我原本也以为自己不会改变,但事实证明,所有人都会变。”
“或早或晚,总要变。”
雨水流过傅醒的眉峰,湿透的衣服紧紧贴着身体,他仿佛一点都不觉得难受,神色丝毫未变。
“我们生活在无限下沉的异次元,所有人都被推着往下走,我不是个例,你也不是。”
“同样,我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你也不是。”
“再者,我从未恶意伤害无辜,你也没有。”
“最后……”傅醒停顿一秒,凝视她的眼睛,“我认为我会改变坏的结果,你也可以。”
哗——
堵塞的下水道被越来越多的积水冲开,下水道盖子上出现旋涡,瞬间卷走漫过脚背的积水。
雨衣帽檐被雨水压垮,遮住姜曜的眼睛。
大面积积水一股脑儿冲过去,新带的砂石杂物越发厚重,牢牢糊住下水道盖。
旋涡越来越小。
消失了。
不一样的,姜曜不等于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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