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诺什,你有没有想过人会有下一生?”这话语中的暗示令人不安。
“威廉,你知道我不再有任何宗教信仰。”
“好吧。”他显得有些失落。
事实上,我仍然相信着重生。只不过我畏惧这个答案会带来的后果,也许是我想多了。
“那么,如果只是假设,”威廉又看向我,“亚诺什,在另一个世界里,我们会不会是一对在布里斯托长大的兄弟,能够安安静静走在一起。”
即使那张面容依旧沉静,我却没敢回答他。
威廉也接受了这沉默作为答复。最终我们停在了十三号房门口,一个十分不吉利的数字。他并没有太惊讶:“噢,这就是为什么这间屋格外地便宜。”
“多么不吉利的数字。”我倒希望他最好因此而退缩。
相反地,威廉却爱上了这里。
他喜欢铁门上的两把金属锁,说那盏红色的流苏台灯很漂亮,他也喜欢能够时刻透过窗子看陌生人的生活——我担心地看了眼他的窗外,那扇正对着的窗子,显然是我的房间。
多么悲惨的巧合。
他突兀地问我:“你还在做那些工作吗?”多么奇怪啊,他明明知道我们不适合再过问彼此的生活。
“没有了。正像你说的,我早就金盆洗手了。”
他应了一声。关于他接下来要问的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你住在哪里?你有情人吗?我还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却说:“好了,就这样吧。我只是想见见你,想知道你过得如何。”
我看着他,当然是笑起来。我说着:“当然。我是说,人生不会变得更好了。”
这阳光明媚的滨海小城,却不会有比这更难熬的日子了。
他只是说:“是啊,这样我就满足了。”
多么离奇,只不过我却没法为他做些什么。我只能坐在他未铺的床边,说:“威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因此又看着我,就像我是他最后的稻草。
多么熟悉的感觉,我最怕的就是这人生的重演。一旦得以从威廉的新家里逃出来,我就立即奔向教堂的另一头。
借着神的掩护,等我回到相同的第十三号房间,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上那扇百叶窗。
直到我离开前,这扇窗子是再也不会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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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男爵的女儿们瞧瞧,你是个多英俊有钱的小伙子。”
我很听不惯这话,把父亲放在我领口的手拨下去。
然后我看到他的笑容消失了,垂着嘴角,他质问我:“能参加宴会,有什么不满意的?”
满意?我实在满意不起来,也没压抑住喉间的那一声冷笑,我说:“您还不明白吗,我们不配。”
然后我挨了他一巴掌。
血液就像全是往我的脸上涌去,我感觉那片皮肉在随着呼吸颤抖,发烫。
我站了起来,他捂着脸坐在沙发上,装得像个受害者。没有人说话,空气中一时间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车夫已经等在外面,我去了盥洗室。
把一捧水泼在脸上,我抬起头来,两排牙碰着,我给了镜子一拳。
打湿的几根黑发粘连在前额上,这张脸瘦削苍白,衬得这华贵精美的衣服就像身戏服。
我很明白,我没有资格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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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着阳台,背后吹来的风像是要扯掉我的发绳,让头发散在夜色中。
果然,没有一个贵族愿意和我搭话。
人类这个物种,充斥着残次品。就像树上结的果,多数遍布伤痕与畸变,有的过早的落在地上,也有的终将等到烂熟的那一天。但眼前这些人,都那样饱满,光鲜,就好像被精心包裹好的,放在摊位最上面的那几颗苹果。
他们跳着舞,与身边的人交换舞伴。
就在这交错的瞬间,我看到了人群的另一边。
一个年轻男人轻轻笑着,靠在墙上,喝光了杯中的酒,他不像其他的人。
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我猜他肯定有自己的故事。
他好像注意到我,朝我这里看了一眼,仅仅一眼就让我耳根发热,我想装做若无其事喝酒,摇了摇酒杯,刚赶走停在里面的飞虫,人群又将我们分隔了。
我突然生出一种想拨开人群去到他那边的冲动,但没敢这样做,我把酒杯留在了阳台上,绕到舞池的另一边,只看见他挽着一个妇人的手,向外面走去。
我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有钱的寡妇和俊俏的年轻男人,在宴会的后花园。
但是我还是跟上去了。
我不知道我在期待什么,月光洒在他的脊背上,她扬着脖颈,厚重的裙摆被掀到雪白丰满的大腿上,他高挑的身体像要陷到她的怀里去。女人雪白圆润的指节在他束起的淡金色长发中穿插,伴着她轻柔甜腻的呻吟。
我隔着一簇月季花望着他们,风吹来,我闻到了女人的香粉与被压断的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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