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问她:“美好很重要吗?”她努力的在我怀里撑起一点身体,下巴垫在我的膝盖上,整个人呈现一种扭曲的姿势,看着倒真像是一条美人鱼了。“很重要吧。”我其实只能看到她的背面,可仍然感觉到她在吃力地眨着眼睛。“为什么?”她安静了很久。海风和海浪声在耳边,我整个人,整颗心都沉静下来,等着她的答复。可是她没有回答我的这个问题。她说:“我想听你唱歌。”在一个比烟花还要短暂的瞬间,我的直觉告诉我周令也想到了我那天晚上说的话。我告诉过她不完美也可以被爱。可能她记住了。于是她想听什么歌我也自然知道。至少还有你的副歌部分是我最喜欢的。在当下也最合适。“如果全世界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我唱的很小声,只有我和她能听见,也只需要我和她听见。-------------------- 公主和周令也到达樟市的第四天,我说我们回去吧。当时周令也坐在床上,背对着我□□,露出她光洁细腻的后背。她有一阵子没回应。过了这一阵子她喃喃:“……不能不回去吗?”我从后面搂住她,说:“宝贝你的志愿都提交了,我们总是要回去的。”周令也的志愿在出成绩后的第三天就填报完毕。南明大学天文系,是周令也一直很想去的。当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周令也还是选择了专业服从调剂。周令也没动,任由我抱着。她说:“可是我们也可以等开学再回去。”我没答应,也没解释。只是说:“回去吧。”我们不可能逃一辈子。周令也往前倒,离开我的怀抱。她趴在床上,肩胛骨高高耸起又轻轻颤抖,看上去异常单薄。我俯下身去吻她的肩胛骨,说:“对不起。”冠冕堂皇的理由才是我们不可能逃一辈子。真实的理由是我们没有钱了。一天五十的房费我们交不起,更不用说一个月一千的租金,还要付三押一。周令也哭过之后,我掏出口袋里全部的钱放到床上,一共是五十块三毛。她红着眼睛,无声地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张一百,放到我的钱上面。从樟市回丘市的火车票八十块钱一张,还差十块钱。
周令也说:“我们不回去了。在这里打工,像你之前一样。”周令也又说:“我也可以去打工。我可以去洗盘子,可以去搬货。”我把周令也的手朝上一翻,露出她柔软的没有茧子的掌心,说:“不可以。”“为什么?”“因为你是公主。”“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公主。”周令也一字一顿,说话的时候眼睛又红了。我知道。公主不会住在这种潮湿阴暗的小旅馆里,不会连阳光都不敢看见,公主的身上也不会有弯弯扭扭,一看就是求死未遂留下的伤疤。周令也不是真正的公主,她只是我的公主。我俯下身去,亲吻公主的掌心。“我们回丘市,我会想办法。”我抬起眼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睛,“然后等我们回去了,你去上学,我努力赚钱。等存够两万块钱我们就真正的离开丘市,你想去哪个城市都可以,我们再也不回去了。好吗?”周令也又哭了。她趴在我的怀里,哽咽着,压抑着小声哭泣。我说对不起,说了一遍又一遍。除了这三个字之外,我实在没有别的话可以再和她说。十九岁的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赚钱,不用特别多,两万块钱就足够了。有了两万块钱,我就能带着我最爱的人远走高飞,离开那个让她伤心的地方。可是我没有两万块钱。我在夜里十点的火车站捏着一张火车票又开始盼望长大。再大一点,到二十九岁,我总不会为了一张八十块钱的火车票发愁了吧?那时候,我应该也能有两万块钱了吧?周令也站在我身边。我把唯一一张车票递给她,然后假借送人的名义和她一起到了站台。我让周令也先上车。她犹豫着看了我好几眼,我向她做了个放心的手势,她才扭过头去上了车。等到火车发车的前一秒,我趁列车员不注意跳上了车,然后跑到周令也的身边。周令也看见我很高兴,想跟我说什么,但先看向身边坐着的人。我又冲她笑一笑,然后说:“你好好坐好,我先回我那边了,一会儿下车见。”我是故意这么说的,为了让周令也身边的人觉得我也是有车票的,只是和她在不同的车厢。周令也点点头,对我说好。我转身往前走了一个车厢,在看见列车员之前躲进了厕所。十个小时。我在厕所躲了整整十个小时。期间为了不让人怀疑,我辗转了好几个厕所。逃票这件事儿虽然我是第一次做,但是我想胆子稍微大一点,谨慎一点,应该可以,和逃学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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