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谢萦面前摆着盘子,却正若有所思地低着头。她一叉子插进慕斯蛋糕里,也不吃,就挑着里面的红豆内馅往外拨,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兰朔在她对面坐下,语气轻松道:“怎么了,小萦?”“今天听到的这些,你有什么想法?”
“有很多值得在意的地方,”兰朔道,“只是目前还不能完整地串起来,接下来我们或许还需要单独约见一些人,比如那位邢理事。”谢萦嗯了一声,继续戳着慕斯蛋糕,几乎已经把它戳得失去了形状。“听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她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也许,今天所有人说的话,都是对的。”兰朔抬起头看她。谢萦终于放下了叉子,她抬起头,脸上没有笑容,表情第一次显得有些严肃。“有人说古墓可能会移动的时候,你记得其他人是怎么反驳这个想法的么?因为普通地下建筑的结构强度根本保持不住,会被地下水冲垮。但这件事可能很简单,因为那座古墓,也许它是一个≈039;界≈039;”。四目相对的瞬间,兰朔脸上的笑容也微微凝结了。一个“界”……像蚌壳一样包裹着鬼魂的空间,在现实世界中存在,内部却运转着完全不同的规则。在西陵峡,他们曾经从一个“界”中归来过……那是藏在水里的一团水,在几十公里的江水里漂流洄游,偶尔浮上江面,制造船难,吃掉几条性命。——在几十公里的江水里漂流洄游。如果那座古墓也是相同的情况呢?如果它也一直在地下无声地移动呢?“‘界’的内部运行独立的规则,里面非常稳定。外面发生什么地质活动和水流侵蚀,里面的砖石结构都不受影响,可以长期保持原状……甚至于,”谢萦的话顿了顿,“陈来福所见到的古墓,与兰若珩所寻找的,极有可能就是同一座。‘界’的形成非常困难,在潼关和洛阳这样的距离里,几乎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在潼关,黄河的“几”字形到了转折点,从此奔流而去,在二百公里后抵达洛阳。地面上,二百公里的黄河一路东流,地面以下,这座古墓像一条顺着暗河载沉载浮的鱼,绝大多数时候沉得很深,但偶尔浮出水面时,有人误打误撞看到了露出来的鱼鳍。就像水中的“界”只在西陵峡和三峡大坝之间洄游一般,小浪底村对于那座古墓来说,可能是一段地下旅程的终点。“我们在‘界’中经历的事情,你还记得吧?”谢萦轻声说,“我们离开之后,那团水就顺着江流而去了,你再回到原位,是找不到它的。而当时死掉的那个贼,他的尸体被‘界’卷进去带走了……”……那个贼的失踪只怕会成为永远的疑案,而对应到兰若珩事件中——“当年英波吉罗公司的那支地质勘探队伍,”兰朔只觉眉心仿佛在突突直跳,“那二十多个人,他们都被留在了‘界’中?”所以,随着古墓的离去,他们也就无影无踪地人间蒸发了。搜救队伍地毯式地把整座山搜了个遍,却一无所获。“我猜是的。”少女半晌才说道,“可能还活着,多半没有,对于一个‘界’来说,你最好祈祷他们当年就已经死了。”“那么,我叔叔……”谢萦很轻微地摇了摇头。“他在主动寻找那座墓,说明他肯定是知道内情的,并不是贸然地一头撞进去送死。”“界”依靠鬼魂的存在而维持,就像包裹着珍珠的蚌壳。除了吞噬误入的生命以外,这个“含珠”的过程几乎不受外界的干扰,直到里面最强大的一只鬼能够破“界”而出时,它就自然而然地失效消散了。如果像他们在江中之界中见到的那样,失去形体的妖魔占据主导,一众弱小的鬼魂只能依附。一直没有鬼魂能够破界而出,那么这个“界”就会永生永世、永远不变地持续下去。一个活人,处心积虑主动寻找这座古墓,不可能是闲得没事准备自杀。难道兰若珩和他们一样,是为了破坏这个“界”,阻止里面的鬼魂修成正果么?可是世界上有没有多一个新的强大鬼魂,和他兰若珩有什么关系,他总不至于也是受了霄的嘱托。少女慢慢低下头,双手托住下巴,喃喃自语道:“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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