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到的时候,餐厅里已经有不少客人了, 他拿出手机确认桌号,刚报给负责接待的服务生,身后传来儿子一句清脆的———“叭叭!”。小小的身子抵着厚玻璃门有些吃力,余渊慢小白两步,上前帮儿子推开更大。苏阳看着自景观露台进来的一大一小, 下意识问:“我迟到了?”小白直冲过来,被苏阳蹲下身接住抱起。他穿一件大地色短款夹克, 深蓝牛仔裤,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家里戴过的那副黑框眼镜, 用来遮眼下淡淡的青, 透过镜片的眸光依然清澈。“没迟到, 我们也才来,还没入座。”余渊缓步走到他们身边,指了指儿子, “小东西说要看风景。”“看到什么风景了?”苏阳抱着儿子跟他腻歪,两人用鼻尖互相蹭。小白被痒地眯起眼咯咯笑, “我看我离家出走的好朋友———星星。”苏阳已经很习惯儿子的脑回路,“真厉害,朋友都交到天上去了。”小白搂着爸爸,甜甜一笑:“是呀,今天这本书很有意思的,名字是《离家出走的星星》”侍应生上前带路,引两大一小往预定的餐位方向走。位子是钱忠临时订的,并不靠里侧也不临着窗边,前后都有其他顾客,照理说这样的环境不是余渊喜欢的,但抵不过小白点名要吃这家餐厅。还未走到,便有邻桌认出余渊,起身上前打招呼:“余总,这么巧?”来人四十岁左右,斯斯文文,气质看起来十分儒雅。余渊其实对他毫无印象,出于社交礼貌,微点了下头,“你好”,刚要走。男子是位艺术品经纪人,手里签了一把熬好多年仍没熬出头的职业画师。他们这圈子谁不想削尖了脑袋往嘉平拍卖行钻,哪怕只是参展镀个金都能身价暴涨。平时连嘉平的高管都接触不到,今天居然偶遇老板,那肯定不能就这么放走机会。做经纪的都是人精,眼看余渊态度冷淡,一个字都不肯多说的样子,故而转向抱着孩子的苏阳,“这位是?”余渊还未开口打发人,便被小白抢答,“他是我叭叭。”戳出一只手指余渊,“他是我父亲。”这样的说法字面上没有错,可听起来却暧昧不明。苏阳怔了下,表情有些不自然,批评儿子:“就你话多,问你了吗。”小白完全不在状态,一脸懵懂,“我没说错啊。”余渊上前两步,挡住男子过度探究的视线,“抱歉,私人时间不谈公事。”男子见再纠缠会适得其反,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摸出两张名片,很有心机地第一张先递向苏阳,“艺术品经纪何闲,请多关照。”苏阳接过去了,第二张才递给余渊。
余渊怎会看不懂他的用意,只是不想继续浪费时间,沉默着拿了名片。两大一小在餐桌前落座。餐是提前点好的,前菜鹅肝土司和金枪鱼沙拉很快端上来。苏阳帮儿子布菜,气氛才稍微缓和了些,想着说点什么吧,不然也挺尴尬的。“怎么突然要来这里吃…………”“抱歉,刚才那人其实我也不认识,如果你很介意被他知道,我来解决。”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苦心化解尴尬的苏阳很无奈,“余总,你把尴尬又带回来了。”余渊从不共情他人,此刻完全摸不透苏阳的心思,刚才他明明是介意的表情。在他的迟疑中,苏阳喝了口气泡水润嗓子,不知是熬夜后遗症还是咖啡喝太多了,这两天总觉得喉咙不舒服。他迎着余渊的目光跟他坦诚对视:“谈不上介意不介意,就是那种对已经既成的事实,只能选择适应接受习惯。不知道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如果一直保持共同抚养儿子的状态,其实这种情况我们总会遇到。当然,若是你介意别人知道我们之间的这层关系,我也可以配合隐瞒。”余渊向后靠上椅背,看着眼前的苏阳,他总能在突发状况后迅速恢复稳定情绪,谈吐神色如常,丝毫看不出被徐慎之戏弄,一周辛苦化为乌有的沮丧。如此内核不是短时间内说变就变的,余渊更确定了他不是原来那个人的猜测,也就在这一刻,只是想要利用苏阳过渡的心动摇了。后背离开椅面,他提起玻璃瓶为苏阳添水,似笑非笑地说:“我也不介意。”两个大人不停说话,努力吃前菜吃得快打嗝的小白终于停嘴,开始发问:“父亲,你不是说吃饭要食不言吗,但是你为什么跟叭叭吃饭的时候一直说话。”余渊:“…………”苏阳差点被水呛到,敲儿子脑门,“好意思?你自己哪次吃饭没说过话?”小白大眼睛咕噜一转,好像也没错,自己确实每次都忍不住说话,缩了缩脖子继续吃前菜,被苏阳拉走餐碟,“别吃了,等会儿主食吃不下。”果真知子莫若父,火腿芝士披萨端上来的时候,小白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休息下再吃吧。”余渊趁机问儿子:“想吃冰淇淋吗?”两个成年人隔着桌子对视了眼,心照不宣。未成年小傻子收起肚皮拼命点头。余渊指了指餐台,“去那边自己点一个,说记5号桌账上,然后自己去露台陪你的星星朋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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