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记忆中的位置还没变,那里应该有药箱。上前几步,果然,熟悉的位置摆着她想要的东西。但更吸引注意力的,是隐藏在成群理工科杂志与书籍中,有些显眼的心理类书籍。《亲密关系》。曾经冉寻确信这类书是不会出现在游纾俞的书架上的。女人认为这些是闲书,读起来浪费时间。但现在竟也改变了读书的喜好。冉寻想,也对,六年,连自己都有喜恶转移,游纾俞改变不算什么。余光一瞥,书和一个密封落锁的铁盒子放在一起,同样陌生。从前游纾俞就有很多秘密。冉寻那时好奇心旺盛,免不了出格询问几句。有时会得到几句简短解释,因为那是无足轻重的秘密;有时干脆惹恼游纾俞,被几天几周避而不见。时间久了,冉寻也学乖了,习惯不问。只要人还和自己在一起就好。但不问的结果是,连分手都不明不白。到最后,游纾俞只抛出一句直女,猝然结束的理由却只字未提。强行忽视掉不愉快的回忆,冉寻把药箱取来,找出创可贴。示意游纾俞将手伸给她,来。女人的手细瘦带有骨节,指腹像白玉,却被刺破,留下一颗很小的血珠,已然凝固了。游纾俞垂眸看着冉寻大惊小怪处理,胸口隐隐悸动,却又黯然。这一晚就算结束了。客厅的灯熄着,李淑平的房间方向寂静无声。游纾俞送冉寻到玄关。左手指尖被创可贴的药力烘得暖融,又或许是,黑暗气氛中的确适合做些无法宣之于口的事。她牵住冉寻的手,轻轻地勾住对方的无名指与小指。很细腻,柔软温暖。黑暗里响起浅淡笑音,来自冉寻,如果游老师的肢体语言能被翻译出来,那就好了。游纾俞感受到,她的手被妥帖包裹进掌心里。热意在无边的黑夜中出格试探,她头一次追问:为什么?冉寻不语,旋转把手。游纾俞向来在感情方面迟钝。她才觉察出,问为什么的那一瞬间,早已被对方看穿,输了大半。冉寻唇角浮现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她伸手,以情人般亲昵姿态,将游纾俞发丝整理到耳后,也擦过滚烫酥软的耳廓。留个悬念,下次再揭晓。晚安,游老师。
[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工作日的傍晚。冉寻教小孩子弹琴,中场休息时,收到不务正业的游老师发来的消息。粗略看了一眼日历,距离那晚已经有几天了。这期间,冉寻依旧恪守承诺,陪伴李淑平。但工作上的日程卡得紧,除了每天的练琴时间底线,做独奏会最后的安排,还有教课。再没有多余精力分给游纾俞。想起昨晚,游纾俞送她回十层。全程没有出格举止,像她们又做回普通邻居。一周情人中的一周,界限有些模糊,李淑平离开游纾俞公寓的时间点,是否就意味着关系结束?冉寻回复:[那就今晚。]谁料,游纾俞会突然给她打电话过来。听筒里是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女人声线听不出情绪,内容也出人意料。冉寻,今晚的见面时间能不能延后一点?我到家的时间会在十一点半。话中含义不是拒绝,但冉寻听出蹊跷。她温声让陆佳独自练习一会,自己踱出琴房,找了个安静的区域。抱歉,能知道游老师的理由吗?明天我同样有事,不想打乱作息。通话那端静谧一阵,只有车载空调微弱的送气换气声。有应酬。冉寻微不可查地垂眼,咀嚼一阵,送出口的话音依旧含笑,嗯?学校的安排吗,或者是相亲?末尾两个字有短暂卡滞,但语气随和。仿佛不经意提及。不是。游纾俞迅速回复,只是和家里人吃顿晚餐。心底原本被小石子硌轧,有些不知味,可听见女人不曾犹豫的笃定语气,冉寻握紧手机的力度悄然松开。你在哪里?如果觉得太晚,可以先休息,回去后我电话叫醒你。那边接着说。冉寻撒了个谎,温声答:好,那我养精蓄锐,等游老师的叫醒服务。刚才教琴时,给表现优秀的陆佳发糖时,她可还被小姑娘拽着衣角撒娇,问要不要在家里吃饭。可冉寻没想到,今晚的饭桌上还会有她小姨。忽然想顺水推舟,给游纾俞一点小小的惊喜。她不怕会有人发现她们之间的关系,游纾俞的姐姐不认识她。且她本就身份正当,平平无奇的一个钢琴老师罢了。冉寻以前不知道游纾俞有姐姐,否则一开始也不会没有警惕心,轻易答应来这户人家教钢琴。起初是排斥的,但现在她们是情人关系,那些存心躲避女人的想法也就淡了。算准从嘉大开车到这里的时间,晚八点半,门铃按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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