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倒是很大,而且楼层足够高,能看到远处绵延的路灯和霓虹。许骋很快就把菜热好端上了饭桌,出来的时候看到何烯年站在阳台吹风,于是走到阳台问他要不要把菜端到阳台吃。何烯年哪有这么娇气,摆摆手,走了去饭厅。何烯年吃得很快,想快点吃完然后赶紧离开,让许骋多睡一会儿。许骋被他的速度吓到了,“吃慢点,我不差这十来分钟睡。而且明天我不用去画廊,可以睡一整天。”听他这么说何烯年才放慢了速度。吃完饭,何烯年本来想离开了,但是许骋没有如他愿,他去开了一瓶红酒,给两人分别倒了一小杯,“喝一点,可以助眠。”许骋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倒了一杯酒放他面前。两个人就随意拉了张垫子垫着坐在阳台的地面,然后席地而坐,小口小口地喝着酒。南城秋天的夜晚是很舒服的,风很凉爽,抬头能看到不少星星。他们没有聊工作,也没有聊舞狮。许骋跟何烯年说了他自己。许骋说自己在加拿大长大,上小学了才去北京读书,本科毕业后又去了英国深造策展和艺术。说自己刚去北京上小学的时候因为普通话说得太烂了,被其他小朋友嘲笑口音。何烯年听到许骋说他上大学的时候一个理科生非得选了个汉语言文学的专业,普通话还考了个一甲的时候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人的好胜心也太强了吧。说他父母一位是画家,一位是策展人,两位恩爱得很,根本不管儿子在地球的哪个角落流浪。他是今年年初受易氏的邀请才从北京来到南城,他说他对这个城市很陌生,来了大半年了,除了回家,就是去画廊,尽管这样,他还是喜欢这个城市。许骋说:“这里很温暖,比我呆过的任意一个城市都要温暖。大家做什么都是慢悠悠地,好像一点也不着急。”许骋一点点把自己剖开,让何烯年了解他。他并不奢望这样就能换来同等的对待,何烯年看起来藏起了很多不想让人知道的消极。最后,许骋在夜色里对何烯年说:“烯年,你有空带我看看这里吧,我还没来得及好好了解这个城市。”何烯年觉得今晚的许骋比南城秋天夜里的风还要温柔。何烯年看起来有点醉了,他没有看许骋,只是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闭上了眼睛,说好。心脏跳得又快又沉,这是只有何烯年自己一个人听到的聒噪。这种感觉好陌生,以前从来没有过,紧张之下藏着一层隐秘的欢喜,他终于意识到,这是他生命里一场迟到的钟情。许骋轻声问他是不是醉了。
何烯年闭着眼睛摇摇头,头依旧在臂弯里面。他以为自己藏得挺好,不说话,不看许骋,他就不会发现,自己在经历着的山呼海啸。但是何烯年的头发很短的,完整露在外面的耳朵和半边脖颈出卖了他。那一片红在夜色里比红酒还醉人。许骋看着何烯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越靠越近,那一片红也愈发清晰。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指尖很轻地拂过了何烯年的耳廓,“那为什么这里这么红?”肌肤相接的触感和热气喷洒在颈间的酥麻让何烯年猛地从臂弯中抬头,而许骋的手还没有收回去,何烯年的脸就顺着他抬头的动作蹭上了许骋的掌心。这个姿势看起来像是许骋在捧着他的脸。何烯年急促的呼吸、凌乱的心跳、慌张的眼神全都暴露他们的四目相对中。何烯年很笨拙的,他藏不好心动,至少这一刻是这样的。许骋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他说:“烯年,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对不起何烯年是刚升上高中那会儿意识到自己是个同性恋的。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却不喜欢女孩儿的事实。何烯年其实长得不错,他长得像早逝的母亲,特别是那一双上挑的猫眼,笑起来尤其像。小时候就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团子,眯着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惹得狮馆一个个大老爷们萌化了心。得益于基因的强大,哪怕后来开始练舞狮了,何烯年也不像李瑜他们一样,黑的跟块碳似的。在他们镇里的那所中学,何烯年当了六年的校草,给他递情书的小姑娘不在少数,其中也有长得不错的,但是没有一个能成功。刚开始是没开窍,后来开窍了,性别却卡得挺死。话说他的开窍还得得益于狮馆的那些个没心没肺的师兄们。那会儿他和李瑜中考完,师兄们美名其曰给他们一个所谓的成人礼,带着他们看了一暑假的教育片。说是教育片,其实就是半大男生通过各种渠道弄来的小h片。何烯年第一次看到视频内容时,内心毫无波澜,平静得仿佛在看纪录片。而旁边的一群男生已经面红耳热呼哧带喘了。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格格不入,电脑外放的声音也让他觉得烦躁。等到结束的时候,他们笑他还是个小朋友,多看几次就会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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