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疾因为带着小徒弟去了九霄仙宗后整天无所事事,现在便决定和他们一起去看看,省得回去也是无聊。而林雪青这个大能自然不会陪着他们去做门派任务,区区一个段闻先,谢倚澜要是搞不定那也太丢九霄仙宗的脸了,确定余灯无事后,林雪青便离开了。
谢以澜施术追踪段闻先,扶着余灯落在一处荒废许久的山头。冯子疾紧随其后,装作没看见小情侣的拉拉扯扯,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只是三个人观察了一会儿这片杂乱的残垣断壁,都没什么头绪。
突然,谢倚澜径自朝另一处走了几步,挑动一块可疑的巨石,念出了上面的字:“噬月宗。”
冯子疾凑过来看了看,道:“噬月宗?我想想……是那个很久之前就灭门的魔教?我年轻时候听说过一点小道消息,说尸傀师就出自噬月宗。他这是回老家来了?”
几个人看了看四周的残垣断壁,修士视力极好,一眼就能望到头,视野范围之内,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也没有可疑的阵法。
思索了一会儿,谢倚澜低头看了看他们脚踩着的地方,道:“地底。”
段闻先确实就在噬月宗山头的地底,或者应该说,这地底其实才是噬月宗的根本所在。只是此时,曾经鱼龙混杂人来人往的地下宗门,只剩下一位孤独的尸傀师和他手下的众多尸傀。
只剩下他一个活人。
段闻先紧紧抱着怀里的尸傀,眼神有些涣散。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冷冰冰的,微微带着一股甜而腥的腐败味道,它睁着眼睛,却没有表情,也没有神采。
段闻先熟悉楚若空的每一处肌肤,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可是最近,却总是控制不住地觉得对方变得很陌生。冰冷的触感,僵硬空白的表情,奇怪的味道。好像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楚若空,好像他永远也找不到真正的楚若空了。
他在这令人不解的迷惑中怔了一会儿,随即再次反应过来——楚若空已经死了。
他回想起那一天楚若空质问自己的样子,又进入了循环,开始后悔。并非后悔杀了他的父母,而是后悔他竟然承认了自己是杀人凶手。他明明在多年前、在杀人之后就决定把这件事永远都瞒下去,就算楚若空发现了也绝对不承认。但是他高估了自己,他没能对楚若空说出准备好的谎言。
后来,他明知楚若空必定想要杀他为自己的家人报仇,却也并未做任何准备。他仗着楚若空杀不了自己,而他也不会伤害楚若空而想当然地觉得不会有意外——他之后无数次痛恨后悔自己的这种想当然,他完全没有想到,无法给父母报仇的楚若空,竟然毫不犹豫地自杀了。
楚若空抛弃了他。
仿佛这一百多年,对于楚若空来说都算不了什么。而自己这个与他相伴了一百多年、被他叫过无数次“夫君”、最缠绵最亲密的人,是无所谓的、不值得留念的东西。对于丢掉这个不重要的东西,楚若空没有丝毫不舍。
但他不能让楚若空离开自己,于是只好将楚若空变成尸傀。
在那一瞬间,他才开始明白那些被他做成尸傀的人是什么样的感受。那些看着家人爱人变成尸傀的人,他们看他的眼神,原来包含着这么沉重剧烈的情绪。
他甚至在某个时刻与那些人共情,连带着恨上了自己。
段闻先一直不想承认自己错了。如果他承认错了,是否就需要改正?如果他改正了,那谁来救他?为了活下去,他不能错,就算错了,也不能改变。他只能做一个是非不分、自私残忍、不择手段的人,如此,才能理直气壮地活下去。
但是抱着怀里这个已经失去的人,他有时候会觉得无所谓了。
只要能让楚若空回来。
只要他回来,他可以承认自己错了,可以不当尸傀师,可以用这条命去赎罪——只要楚若空回来。
偏偏是失去之后,才发现他对自己这么重要。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楚若空如此重要?
段闻先又回想起许多年前的某一天,那时候他还没有遇见楚若空。
那一天,他历尽千辛,终于从上一代尸傀师手中出师,杀了那个教自己杀人的师父,杀了噬月宗所有见过他样子的人,带着一身伤、满身血离开这个地狱,最终在山下遇到了一个和尚。
他已经想不起对方的样子和声音,也记不得对方是如何跟他搭上话的。
回忆起来,却越发觉得对方的几句话非常清晰。
那和尚叹息似的说:“……今日因,明日果,你满身杀孽,却又刚好了断一份因果,正是放下屠刀的好时候,不如随我回去休息几日,洗去身上的污血吧。”
段闻先冷嗤一声,拒绝了。
见他冥顽不灵、多次劝说不动,对方也没有强求,只是在临走前说:“杀人者人恒杀之,你自以为孑然一身无所牵挂,可人行走在世,做不到真正的孑然一身,因果落不在你身上,就必然落在你旁边之人命中,但愿你不会后悔。”
段闻先之前一直认为对方完全是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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