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一声刺耳急停,车辆停在前方。
“最近是雨季,您倒是喜欢闲逛了。”科顿盯着镜面里菲尔德的侧脸,他嘴角上扬,显得心情很不错。
“难道你让我闷在宅子里吗?”疾驰的车外,是雨滴重重敲击玻璃的声音。
“总是摆出一张臭脸。”视线依旧看向窗外,手指摇摇晃晃地在膝盖处摆动。
“偶尔,也该对我笑一笑。”
科顿微微用力捏紧方向盘,收回目光。“我可以理解为您在撒娇吗?”
轻快的语气听着有些漫不经心,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盯着眼前不断被推开的雨水。
菲尔德眼角堆起细纹,低沉的笑声传进科顿耳中。
他刚要说什么,视线中模糊出现一道身影,打着伞颓丧地在雨中行走。车辆从他身边经过时,菲尔德看清那人的脸,尤其是那双无法忽视的双瞳。
他抬手示意科顿停车,科顿回头,皱了下眉。
塞维斯拖着脚步路过车窗。菲尔德按下车窗,细密的雨滴迸溅在他的脸上,似乎是要滋养他眼中含着的轻柔的光。
他有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无论笑或不笑,被他注视总有一种被深爱着的错觉。
“不记得我?”他说。
塞维斯停下脚步,垂下眼睛。
“你还未向我道过谢。”他又说。
“谢谢。”塞维斯回道。
菲尔德看向他仍红着的额头,沉吟几秒后说:“没想过反抗吗?”
慢慢把眼睫抬起,蓝色的眼珠,深邃如海底,照不见任何光亮。同时也无法揭露任何属于主人的情绪。
“没有威胁的反抗,不过是无用的挣扎。”他说。并又把目光移开,他不适应与别人对视,尤其是菲尔德充满魅力的目光。
菲尔德会心一笑,他喜欢这个回答。
“祝你好运。”车窗慢慢关上。“武器要自己寻找。”
车辆继续行驶,穿过雨幕远去。
一切像从未发生过一样,连插曲都算不上,只是一段扭曲的时空碎片。也许发生在梦中,或者他刚才短暂的失神。
塞维斯继续向家走去,并在天黑前终于抵达家门。
熟悉的酒臭和杂乱,只不过呼噜声已经消失。他不知道那人在不在家,只能尽量放轻声音,回到屋内将昨夜的衣物拿去清洗。
手中拧干的衣服潮湿的触感让他很不喜欢,急于将其挂在晾衣架上。
回过头,一道臃肿的身影。正站在客厅中央,恰好能看见卫生间的方向,注视他不知多久了。
猩红的双眼,被酒熏的迷蒙,凸起在腮肉鼓起的脸庞上,活像一对鱼目。
他死寂,却有一股活尸般的腐烂气味传来。又臭又腥,像是死在海里又返回陆地。塞维斯知道那是他心底散发的恶臭,这是他生理学上的父亲。
一项错误基因的传承仪式。
见塞维斯注意到他。克里拉威尔咳嗽起来,把宿醉后的浓痰吐在杂乱的垃圾上面。
也许是因为常年赌博,他的眼神总有一种贪婪感。
“妈的,最近运气不好。”他叫嚷着,眼睛更凸出了。“上学有什么用?不如去码头搬货赚几个钱。”
拍着肚子,克里有些饿了,眼睛转动一周,仿佛一摊肥肉里镶嵌的两颗鱼眼。
“别忘了去你同学那里打工,那可是个好孩子,愿意给你这样的可怜虫一份日结的工作。”克里喘息着酒气,脸庞似乎在融化。“又没钱了,真是的,只要让我赌赢,我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嘟嘟囔囔地走了。
塞维斯仿佛没有听见那些话,挂好衣服。回到屋中,从柜子后拿出藏好的面包吃下。
每周休假,他都会在赫特家的铺子打工,是一家糖果店。
只有赫特家能照顾他的多种条件。休假才能工作,需要日结,管每日的三餐等。
尽管这份工作需要他忍受屈辱,可是他需要钱来填饱肚子。
他的父亲,这个臭酒鬼。带不回半个子,甚至常常要从他这里抢走一部分钱。
明日正是休假的日子,他会出现在那家刷着绿漆的「甜蜜糖果屋」。而赫特也会在最不恰当又讨厌的时机出现在那里。
塞维斯躺在床上,心灵深处涌上的疲惫,几乎瞬间夺走他对身体的掌控权。
他无力再去活动身体,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仿佛空气中的水汽与寒意,能变成某种实质的力量,压在他的身上直到他破碎消散。
塞维斯闭上眼,迟缓地抬起双臂伸向半空,似是在触摸什么,又似想要抓住什么。
反抗
一只寄居在海螺里的寄居蟹,该如何反抗能轻易夺走它一切的大海?
这更像是说给愚者的笑话。
翻身将脸埋进被褥,倦意将他拖入短暂平静的梦中,黑夜吞没一切。
又一日清晨,是个好天气。不燥热的阳光透过玻璃吻在他的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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