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茫茫的一片。
马车跑得飞快,柳胤端的脑袋一下一下不断随着颠簸砸在木板上。抢他出来的侍卫一直没动静,此刻却忽然伸出手,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接着整个人腰背发力,利落地一甩手腕,竟然直接把他从疾驰的马车上丢了下去。
柳胤端猝不及防,还好冬日雪深,他一路翻滚着撞进雪堆里,倒是没有再受什么伤。他撞在路沿的枯草堆上才停了下来,一时间竟也没什么动作,只是安安静静地埋在雪上,平静地望着马车留下的车辙。大雪纷纷地下,怕是不要一会儿就什么痕迹也看不见了。
很好,这就是告别了。
一阵风吹来,把他身上最后一点暖意给吹掉了,他原本就只穿着一件单衣。但是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寒冷带来的恐惧,只有一片纯粹的平静。
柳胤端勉强支撑着身体站起来,起码那人是把他丢在路边,而不是什么荒无人烟的原野上。想到这点,他才终于勾了勾嘴角。他当然要活下去,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死,只不过这之后的人生他都与之前的任何人、任何事无关了。
一开始他还是在用脚走,走到后来就变成了在地上爬,他知道哪个方向有驿站。即使是爬着,他也一步都没有停下。废了这么多劲不就是为了让他活下来吗?这个情他领,也完全不打算浪费。
他一直在爬,爬着爬着,四肢似乎都没有感觉了,只剩下一个朝前走的念头。
正在这时,他突然又听见了马车声。
这和那个送他出来的破马车不一样,这次的马车跑起来几乎没什么声音,于此同时还有一阵很整齐的马蹄声,他根本听不出来的是几匹马。寻常的马队跑起来不可能有这样整齐的声音,他们驾驭马匹就像是一个人。
柳胤端没力气抬头看,却本能地朝声音那边一点一点挪了过去。
马蹄声停了下来,在他低垂的视野边缘出现了一排漆黑的马蹄。即使是跑动中临时停下,这队人马的站位也是一丝不乱的。
柳胤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扑到之中的奥妙。唯独正门匾额不敢乱题。
平昌侯在汴梁面前一贯谨小慎微,因此一直拖到现在。
眼看明日公主就要驾临,匾额却还没确定,平昌侯心神不定,正在厅里来回走动,忽然间有人通报也不通报,推开门长驱直入。
“滚——”他后半句还没说出口,表情就凝固住了,愤怒的神情飞快地被惊恐取代,“大、大司徒!”
他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口中手上却仍不忘行礼:“见过大司徒,见过大司徒!”
“嗯,”来人简短地一颔首,指了一下椅子,“坐。”
从辈分上来讲,大司徒李和彧与平昌侯李和乾同为堂表兄弟,先帝在世时,目光炯炯,龙神马壮,而子辈却大多身体孱弱,因此不立太子,改立皇太孙,谁料不满三年山陵突崩,皇太孙年幼,将将才满五岁,因此依据先帝遗诏,命叔父李和彧为大司徒,代理政事。现今靖国,只知有司徒,不知有皇帝。
平昌侯脸色煞白,僵硬地摸索着坐了下来,他之前完全不知道大司徒会来。
“我已看过了,园子不错,不至于怠慢了公主。”大司徒不作寒暄之语,“只是为何正门没有匾?”
平昌侯立刻起立,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恭候大司徒赐名。”
大司徒想了一想,淡淡道:“就叫留云间吧。”
平昌侯一听,背上又是一阵汗。
他在诗词歌赋上没有天赋,可是“留云间”这三次太过于直白,世人皆知月升公主以白云为名,虽然蛮族不避尊名,但直接写“留云”二字,意思却太昭然若揭了。
平昌侯的脑筋在不入流处钻研很快,他先是觉得不好,后来又马上想到,大司徒已近而立,却只有两位侧妃,莫不是这次公主到访便为的是此事?他一想到这节,立马恍然大悟,嘴上连连说:“这名字好!”立刻吩咐下人连夜去办。
他再回头看大司徒,大司徒的嘴角有了一丝笑意,于是他放下心来,嬉皮笑脸地说:“早就听闻月升有一公主,今日有幸得见,多亏司徒啊!”他自以为猜中了司徒的心事,说话就有些放肆。
大司徒没有与他见怪,反而说:“在汴梁也有听闻云中君的美名,不知其妹何如。”
“那自然是更美!月升出美人,可惜我没福,家里个个丑陋不堪。不及大司徒啊。”平昌侯听此,心下大定。
“侯爷玩笑,我可是知道,你府上有一位先帝御赐的月升美人。”大司徒轻轻一笑,端起茶盏品了一口。
平昌侯一愣,后知后觉才想起是谁,立刻嫌恶地说道:“哦,司徒说那只狗奴啊,且不说现在早已年老色衰,就是在当时也很难称得上美人二字吧?”他刚说完就觉得此话对于先帝大为不敬,于是连忙又说,“再说先帝赐我的是奴隶,我若待之以美人,那岂不是不尊重先帝,更对不起靖国死去的成千上百的将士吗?”
“乾兄说得对,是我唐突了。”大司徒放下茶盏,一句话又说得平昌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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