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像凝滞一样。劫后余生的窃喜渐渐褪去,凯德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雄虫的双眸上,妄图窥见他的想法。他又生出一种可怕的猜想,如果雄主已经决定离他而去,或只当他是无关的陌生人呢?现在只是情况尚不明确才屈居于在这里呢?
“雄主……”嘴擅自张开。
秦源扭头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雌虫被他的神色冰了一下。本就发凉的身躯像本浸入冰雪。
见他没说话,雄虫继续翻起终端,随口问道:“虫皇呢?”
他没看到雌虫僵住,缓缓低下头,额边的碎发打下一片阴影,遮住眉眼。
“还活着。您希望怎么处置他?”凯德有些应激似的摩挲起手指。
虫皇被俘后时常神志不清,有一次审问他时,精神力本质还在的虫皇把他拉进一段记忆里,让他被迫“欣赏”了虫皇在手足身上实行的娱乐活动。
他眼睁睁看着尖锐的利刃隔开雄主白皙而脆弱的皮肤,刺目的鲜血从刀口溢出,看见雄主因疼痛而痉挛,仍旧面无表情,眼角却流下生理性的泪水。
然后他强行脱出记忆,差点当场杀了虫皇。那只肮脏丑陋的雄虫在他手下发出狰狞的大笑,像毒蛇一样喷洒毒液:“这只是刚刚开始,你都杀了他一次,怎么还不敢面对这些?”他一度陷入深渊。
最后,他逼着虫皇,看完了那间地下囚牢里的全部记忆。
他看着眼前冷淡又温和的雄虫。没有伤口,没有鲜血,手脚面庞都是完好的,仍旧宛若造物主最完美的造物,那些记忆和过去就像梦一样。怎么样都好,只要他能这样好端端地坐在他面前就可以。
“嗯。”秦源动了动身体,还是没什么力气。“过几天我去看看他。”
“是。您……”凯德有些茫然。雄主的态度太过平淡自然,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您不怪我吗,不恨我吗?不恨虫皇吗?
“给我拿支营养剂。”他的话被雄主打断了。
雌虫应下,在个人终端上吩咐人去取。似乎,雄主不是很想听到他说话?连续两次如此,连近况都是从终端上看,却不问一旁的亲历者。
他一直都猜不透这位亲王殿下的想法,直到现在,他以为那层障壁会因伤痛裂开缝隙,哪怕是痛苦或者仇恨,可他依然令人绝望地不动声色。
敲门声响起,雌虫走到门口,去取亲信送来的营养剂。
秦源从背后看他,那身衣服挂在雌虫身上,下摆空荡荡的,他没有穿鞋,裤腿下露出脚踝,踝骨和筋络显得格外突出。
雌虫一步都没离开这个房间。他拿了两支营养剂回来,一转身,迎上雄主的目光。那双近乎透明,浮着细碎光影是眸子正注视着他,他心跳漏了一拍,一时间忘记打开营养剂的盖子,就那么递了上去。
军用营养剂的瓶口是一块密封的透明材料,侧面有一个小缺口,往往需要用蛮力撕开或者利器割断。
秦源没在意,但大脑还没有习惯控制双手,他用力,手指错开,营养剂脱手直直掉下去,被雌虫下意识接住。
他挑了挑眉,抬起双手打量一遍,皮肤光滑,指节分明,看不出什么问题,动了动手指,感觉也还算灵活。大概就是大脑还没适应,毕竟手筋断了一段时间。
“抱歉……雄主,是我的疏忽。”雌虫看见他的动作,一时间脸上血色尽失,侧身撕开营养剂,呈到雄虫面前。
后者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好笑。感觉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
现在他推翻了臃肿颓废的帝国,解放了无数被帝国奴役的雌虫,现在还没有发布建立新政权的公告,不过应该会很快。届时凯德会变成什么,新的皇帝?还是第一元帅?现在这样照顾和看守自己,甚至跪在这里服侍,多少有些,讽刺。
秦源抓住自己雌君的手腕,就着他的手一点点吸完液体的营养剂。入手的肌肉瞬间变得坚硬,能清楚地摸到骨骼。
一个军雌不该短时间内消瘦成这样,液体营养剂便于食用,虽然味道一般,总归能提供必要的营养。体温也不正常,大概有激素紊乱的原因。可军部不会缺安全有效的抑制剂,除非是他自己刻意……
那又何必呢?做给自己看吗。一个旧帝国的亲王,没有势力,没有筹码,已经毫无用处,也不需要提防,如果他不专门救治,甚至不会活到现在。
丝毫不知道雄主想了多少的雌虫正手足无措地举着营养剂。他没想到雄主还会触碰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像个架子顺着秦源的力道移动。直到营养剂喝完,手腕被松开,他才如梦初醒地从旁边取过一杯水递过去。
也许雄主并没有那样厌弃他?
水是正好可以入口的温度。秦源想到被兄长囚禁的那段时间。为了消磨自己的精神和意志,或许还出于长久以来不如弟弟的嫉妒愤恨,那位天性扭曲的虫皇让人在他身上制造了无数伤口,割断他的手筋脚筋,企图让他崩溃求饶,好趁虚而入吞噬自己的精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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