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灌一口早就放凉的冷水,但胸口中的燥热并未消减半分。他双手撑着桌子微喘,脸上己生了一层汗,顺看下巴滑落颈间。一只手扯松了有些发紧的衣领,他闭上眼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脑子里方才姑娘双颊晕红,眼中带泪的模样越发清晰。无双驱散不了,内心深处也不想驱散。他觉得,或许,她应该在别的地方……哭。话说大殿这边,林朝朝正襟危坐地等待典礼开始。编钟鼓乐之声响起,大殿内锦帳绣幕,香云缭绕。上首端放着无双城历代城主牌位。宋燕回宽袍褐衣,腰携断水剑,神色肃穆地从引香弟子手中接过线香。身后依次站着长老、弟子、门徒、随他的动作整齐划一地拜了三拜。大殿宾客则是站立垂首,屏息敛声,恭肃严整。香插入坛,典仪高声唱:“起——”昭穆排班立定的无双城众人起身,满堂实客归座。“请——”又是一声高唱。鼓乐声暄,笙钟奏响。大殿外忽见对对旌翼羽扇,又有销金提炉焚着香。一队队过完,后面方是一身华冠丽服的无双。身量渐却青涩的少年缓缓走来,日光洒在他的脚下,一片金辉璀璨。林朝朝见他长冠宽袍,已然有几分一城之主的威相,不由心下感慨:少年英才才是少年英才,只是小小年纪便要肩负一城之任,倒底有些为难他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孩了。无双城众长老为他让开道路,他立于牌位前站定,对眼中复杂斑驳的宋燕回道一声:“师父。”“祭——”宋燕回亲手为无双点香,交于他手中。眉间一点朱砂鲜红的少年恭敬又虔诚地拜礼插香。林朝朝心下有些惘然,她真正十六七岁的时候正是人事不知,天真烂漫的时候,无双却要但起一城之兴衰。道不知是该自忏于自己无能还是自幸。剩下的仪式无非宋燕回传位,天双接任,各说了些期望和表衷心之言仪式结束,城三信物授与 ,宴席开始。觥筹交错,宾客欢也。为尽主家之谊,宋燕回领着无双敬过几个大派长者便罢了。请客自便。“林小姐。”琥珀色华服少年中端着赤银镶玉酒杯,他眼神晶亮如星,眉宇热烈昂扬 ,将酒杯推近。“无双城主。”林朝朝端着酒杯从席上站起,两只银杯碰撞出“叮——”的短吟。“城主年少有为,清明灵秀之气,贯古绝今之才,置于万万人中亦不掩其华,奇才良玉,风华无双,今日观礼,三生有幸。”
林朝朝这话可是字字真心实意,她对无双欣赏有之,艳羡有之,现在又莫名多了一种“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欣慰之感”。两人酒杯一触既分,听了林朝朝一面评价的无双眼角飞扬,直笑得露出两颗小小的尖牙。更显纯真可爱。“林小姐这话无双爱听。”他一口饮尽杯中之酒,端庄束行的华冠也没能压住他身上的少年狂妄气质。林朝朝亦掩面仰头饮酒,二人相视一笑。一个温婉清艳,一个狂骄率真,远远看过去还真有几分璧人之感。无双有心陪着林朝朝 ,这大服上百宾客中他就只在乎一个林朝朝,但奈何,有人拦路。“无双公子。”一身水碧色和乳白色织花渐染衣裙的姑娘面如新荔,唇施红脂,眉眼顾盼,袅娜风流。虽不算绝色,但亦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美人柔柔施礼,微咬唇瓣,待抬起眼着向天双时脸上登时飞了两朵红霞。她挡在无双入林朝朝席位之前林朝朝见此,便知道这姑娘估计是无双惹的桃花,遂默默坐下吃瓜。“你哪位?”被人拦路的无双肉眼可见的不渝。“公子不记得了吗?三月之前在姑苏我们见过的,你救了我,我说过会来找……”“不记得了。”水碧色姑娘话还没说记就被无双一句毫不怜香惜玉的话截断。那姑娘脸上的红晕更深了,揪着衣袖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还有事吗?”无双嫌她挡了路,他又不能把人提走,见她半天不说话心下便有些不耐烦,“没事还请让个路,你挡着我了。”吃瓜的林朝朝心里直摇头,少年你这样是讨不到老婆的,直男注孤生懂不懂。“我,我……”水碧色姑娘似是没想到无双能这么直,一双眼顿时红了,要哭不哭,好不可怜。无双:“……”烦,最不喜欢别人哭了。“你哭什么,挡路还不让人说了?”好好一个英雄救美,一见倾心的绝美开场能被无双发展成这样,林朝朝也是服气。“这位姑娘。”眼看那水碧色姑娘羞愤欲死的模样林朝朝便有些不忍心。她让身边的侍女过去解围,“我们家小姐觉得姑娘身上的软云锦绣工精巧,特遣我来问一句,是那家绣娘的手艺 ,可否引见一二?”一身豆蔻色窄袖长裙的侍女眉眼温和,语气轻柔。那尴尬羞愤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姑娘先是愣了愣,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姑,姑苏繁花阁的绣娘。”她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一眼无双,发觉他眼中全然的陌生心中就是一痛,忙几下擦了泪说:“家中了丫鬟置办的衣裙,姑娘若想见,还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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