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了一口气,稚嫩的脸上还有两块没完全消去的婴儿肥,他接着说道,“可是你最开始就告诉了他们药人可以靠砍去头颅解决,你给他们提供了弓箭,甚至于你觉得自己卑劣地抢夺苏昌河的尸首也是为了杀死蛊主,你救了很多人,你做的都是对的!没有人有资格责怪你恶毒,包括你自己!”飞轩说道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脸色被憋得通红,像煮熟的虾子一般。小孩子的善恶观往往是鲜明的,有时候他们看待事物比起庸俗的大人更加直接,他不觉得林朝朝哪里做错了,哪里不堪了,即使是在他们杀死苏昌河之后要拿走尸体也是为了比仇恨更重要的事情。而方才的萧羽……他还没有大人那些奇奇怪怪的皇权崇拜感,坚定地认为林朝朝施加给萧羽的痛苦不及他给天启的千万分之一。林朝朝没有想到她对无双的一句自我怀疑把飞轩炸成了这个样子,她心里有点无奈的好笑,又有点感动。于是她笑着点了点头,这个笑比之前真心了许多。“我只是一时失了心神,小道长不必如此担心。”飞轩却上前走了两步,走到了林朝朝的面前,他道:“不,你须知,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同样,自损、自亏、自欠者亦是。人之得失皆有定数,人之来去皆是天命,你拥有的都是你值得的。或许,或许我看不透你的来历,当年的师叔祖也看不清,我们……”小道童咬了咬下嘴唇,有些脏兮兮的包子脸垂了下去,语气失落道:“我看不清,没有人看得清……”你如何能看得清?一时寂静,落针可闻。林朝朝眸光闪烁,她的眼眸深处仿佛是亘古不变的温柔,即使此时眼底布满了血丝,但那份温和的底色却从未变过。脸颊上的血珠滚落,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血亮的红。司空千落想上前,却被萧瑟拦住了。“我的来处?”林朝朝轻轻笑了一下,看不出欢喜还是悲哀。“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算到。”她俯下了身,一头散乱的长发垂落胸前,温柔地揉了揉小道长的发髻,“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可大道有三千,我的天地原本不在此处。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那是圣人才能做到的最高德行。小道长,我只是个俗人。”所以她游离在前世和今生中,看不明白自己。她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会不会是南柯梦,庄周蝶?记忆中的人变得面目全非,我是谁?我属于哪里?我不知道。“不过还是谢谢你。”她从未想过,能看到她心事的人会是一个这样小的孩子。她的眼角眉梢流露出一丝微风拂过般的笑意,她用双手穿过小道童的腋下,稍稍使劲,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方才挖人眼睛的狠厉完全消失了,她的眉眼如飞轩第一次见她那样温柔,带着纯粹的喜爱。
“你也是很好很好的小孩子,若我将来有孩子,和你一样就好了。”她顺手扶了扶小道童的发髻,抱着他转身向外走去。“姐姐送你回钦天监。”飞轩似乎从未被人以这么亲昵的姿势抱过,青城山多是男道士,他是掌教传人,不会有人用这么充满亲切的姿势将他高高抱起,恍如寻常人家的总角小童。小道童十分不好意思地把自己埋进了胸膛,毛茸茸的脑袋胡乱蹭了几下,似乎是想下来,但没好意思开口说话。无双想伸手抱人,看见林朝朝怀里的小孩:“……”他看向林朝朝比之前柔和的神色,默默地收回了手。“我们走吧,我陪着你。”他站在她身边,慢慢走出了满地尸体的永安王府。远远看上去倒像是和谐的一家三口。这里的人,萧瑟、司空千落、叶若依、雷无桀、唐泽、李凡松、谢宣,都没有再拦住他们,也没有开口挽留他们。永安王府的大门打开了,远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还有伏兵?这是叶若依等人心中的第一个想法。但萧瑟却摇头,萧羽这样的人或许活着的时候有人跟随,但一旦出事了,很少有人愿意继续为他卖命。马蹄声越来越近,众人的心重新提紧,一个个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忽然一阵马嘶传来,门口似有重甲落地的声音。“郡主?”萧崇看见大门出来的三人,翻身下马,拱手见礼后看向了无双。“这是怎么回事?”无双道:“事情解决了,赤王也死了,我要陪她回去。”他没有说萧羽真正的结局,他是皇子,就算他做了这么多恶事,他也是皇子,象征着皇家脸面,到最后说不定皇帝心软了,对他轻拿轻放就过去了。萧崇在听见萧羽死去的消息时眼睛里滑过一点复杂,最后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道:“本王知道了,你和郡主还有……”白王的语气有些迟疑,他看见林朝朝怀里的小孩,脑子懵了一瞬间。心想这无双城主真是人小度量大,连郡主的私生子都能不发一言地接受。“藏冥,让人送他们回去。”林朝朝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地抱着飞轩离开。无双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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