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冷,想问什么进屋说。”
“我靠近你,你会难受的。”簪缨背着身摇头的样子像隻小鹌鹑。
卫觎的一脸沉涩忽如云霁雾散:“因为这个,才避开我?”
“还能为什么?”簪缨望天忧伤道。
卫觎盯着她,齿尖磨了半晌,仍是作痒,轻叹:“我不是色鬼。”
不会随时随地发疯,也不会随时随地发情。
疆场上指挥调度压力如山,瞬息万变,他若真到了那般田地,这个大司马的位置早该卸任了。
簪缨倏地扭过脸,好像因小舅舅嘴里能迸出这么句话而惊奇。
下一刻,卫觎的手腕被轻轻一碰。
簪缨若能守着暖炭说话,也不愿意在外挨冻,她捏着他的脉门,像郎中号脉一样谨慎地品了半晌,感觉
他的体温不热,又仰头仔细瞅瞅他的眼仁儿,确实不像那晚,这才松了口气。“哼,姑且信你。”
她放下心来,把两隻手背在后头,溜溜跶跶进了他的屋子。
卫觎低头眼里含光。
错眼却见,那头老畜不知何时也跟上来,黏在簪缨脚边,亲昵地低头轻嗅她的绣舄同裙裾。
卫觎上前一脚卷开了它,走在簪缨身后。
小地方的驿栈没有地龙, 屋里烧上炭火,也是暖和的。
簪缨进屋后,自然地将斗篷解下, 露出底下一水儿缙云红的大袖褶裙。春夏之色, 娇胜桃李, 倒与这豫地边城的荒芜冷冬格格不配起来。
卫觎虚掩了门,看她一眼便收了视线。
她爱穿红, 像沼泽地里升出的太阳, 淤泥不染, 明灼光曜,与他回京初见的那个总着白衣的小女娘已经大有不同了。
日后她会越发明如皎日,被更多人景慕怀想。
“所以北胡在新年前不会衅边了?”簪缨问。
她的语声柔昵而自然,丝毫不因卫觎拒了她而受挫扭捏, 一双明眸还像从前一样信赖地看向他。
卫觎让自己静了静,又将之前的话细与她解释:“林锐被我留在北府看家, 北境有丁鞭、宋锏盯着虎牢关,黄河南线有孙无忌领三水胡数万人, 与羌骑校尉领羌人突骑, 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强将勇兵。培植了他们这么多年,不至于没有卫十六就打不了仗,正是练手之机。”
卫觎早年跟随祖将军征战, 很是俘获了几批羌骑, 归拢后编入北府兵,加强骑兵战力。
后来他接掌北府, 又以战养战, 收服了北朝旧梁州的胡骑数万, 这次北上, 一股脑全部带到了兖州。
江南因地势使然,水网交织密集,不利于骑兵衝杀陷阵,因为施展不开。这也是北朝尽管拥有体魄惊人的铁骑之师,入侵中原百年,仍无法打过长江覆灭南朝的原因所在,北人不习水战,一旦进到江域作战,便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反过来讲,北府训练出骑兵上万,在京口也只能是守国门的效用居多,真要与北胡作战,只能主动北上伐敌。如此一来,便涉及后勤繁琐,战线拉长,千里调运军粮等问题。
直到卫觎打下兖州,才没了后顾之忧,全军压往北线后,这些练兵千日的大好儿郎终于有驰驱展拳的好机会。
唯一的问题是,北人不擅水战,可南人在江左的气候下待久了,到了北方凛冬之际,也会出现手足龟裂的窘状。
冻伤非伤非病,却难免影响士气与行军效率。
往常钱囊紧的时候,不可能舍本逐末,只怕就要硬扛。然如今北府军有了东家,像没娘的孩子突然有了奶,杜掌柜得知此事后,二话不说将成桶成桶的鸡油膏运入兖州。
徐文远给卫觎算过一笔帐,即使一兵耗费五十钱,二十万兵将便是一万贯的开支,这还不算唐家搭进去的运输人力。
“要多谢你们的伤药,”卫觎对他的小东家道,“还有唐氏资助的战马,边军受益匪浅。”
簪缨抿了下唇,没能因此开怀,因为她想到,这次在小舅舅身边一张熟面孔都没看到,他将他所有信重的嫡系全部布置在了边线,此举可以说是历练,但也无异于放权。
他现在就开始有意地培养接班人了。
就像当年祖将军自知积毒难返,着紧培养他接手北府一样。
簪缨知道小舅舅并未放弃寻找解药,他比任何人都想活。但同时,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不能让南朝最强大的铁骑之师断送在他手里。
这便是他不肯与自己定约的根本所在。
他如此务实,岂肯给她一个虚幻的希望,再让她失望。
簪缨都明白。
她只是有点难过。
她神思渺渺地安静了一会,垂下的目光无意识落在卫觎腰带上。
先时她还发怔,忽然醒悟那上头少了什么,抬头注视卫觎一眼,腾地站起。
女子轻柔好似没有份量的眼神,却满溢着委屈和控诉,水光欲滴不滴,最是磨人。
卫觎刹时间什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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