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的天际,渐渐亮堂了起来,涩梅谷内,排列得齐整的一千三百突厥年青武士,骄傲地昂着头颅,策着胯下的战马,踏着小步出了谷。不知何时起,朔风停了下来,只有大雪纷纷落下,簌簌有声,有种别样的静谧。李昂端坐在马上,审视着这支看上去充满锐气的军队。苍茫的大雪里,年青的突厥武士们望着谷口那静静矗立的黑色骑影,忽然生出了一种诡异的感觉,那支纵横万里,不曾一败的大秦军团在哪里,他们的心里呐喊着,可是空无一物的四野里只有落不尽的雪,还有那单人独骑的孤寂身影。鸿吉刺的右眼不断地跳着,看着那远处的骑影,他有种不好的感觉,也许他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不过只是刹那,他便恢复了向来的冷静,朝身边的亲兵道,“你去,莫要失了我突厥的威风。”“驾!”轻喝声里,亲兵策马而出,如箭般直朝矗立远处的李昂奔去。李昂望着逼来的骑士,掣出了长弓,翻手搭箭引弦,弓如满月。突厥阵中,年青的武士们大笑了起来,那个秦国人以为他是谁,竟敢在八百步外引弓,就是他们的武神,阿史那云烈大人也不能在这么远的距离长时间屏住弓弦,直到近了才发。李昂放开了快崩断的弦,剧烈的震鸣声里,狭长的箭在大雪中失去了踪影,年青的突厥武士们笑得更大声,嘲笑李昂这蹩脚的射术。鸿吉刺眯紧了眼,他不觉得这个处处透着诡异的秦国骑兵会无的放矢,可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只有先静观其变再说。疾驰的亲兵只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眼里也只有前方那始终不曾动过的骑影,忽然他觉得前方似有什么东西,于是他抬起头,只见半天里,一点黑影坠落,刹那间他勒住了缰绳,胯下的战马长嘶而起,避开了那落下的三棱箭簇。嘶鸣声里,疾驰的马直立,后蹄一软,跪在了雪中,将鞍上的人掀了下来。突厥阵里,大笑的年青武士们忽然都没了声音,他们静静地看着摔下的人狼狈地从雪里爬起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是计算后的一箭…”鸿吉刺眼里闪过难言的惊愕,口里自语道,“还是…只是凑巧罢了!”亲兵不知所措地站着,他望着六百步外,似在俯视他的骑影,忽然猛地转过了身,看向了自己的主人,身子颤抖着。鸿吉刺与亲兵的目光交错,然后扫视着寂静无声的本阵,拔出了腰间的弯刀,甩了出去。闪着寒芒的刀锋在半空划过一道刺目的弯弧,堕入了亲兵面前的雪地,嗡嗡地振鸣着。稳住颤抖的手,亲兵拔出弯刀,脸上有了决然的神色,森冷的刀锋横亘在喉间,他用突厥话嘶吼了起来,“大突厥,无敌!”然后刀锋一引一拉,喉间扬起三尺飞血,整个人圆睁双目,仰天倒了下去,白雪里,一朵猩红的血花缓慢绽放。看着这夺人心魄的一幕,李昂不由看向了那个甩出弯刀的突厥汉子,他苦心计算,用来造势,击其士气的一箭,就这样被抵消了。这个人想必就是这支突厥军队的首领了。寂静的突厥阵里,年青的武士们盯着前方远处那个黑影,眼睛渐渐地红了,这时鸿吉刺振臂高呼了起来,喊的赫然是挥刀自刎的亲兵临死前所嘶吼的“大突厥,无敌!”“大突厥无敌!”“大突厥无敌!”“大突厥无敌!”年青的突厥武士们,一齐拔出了弯刀,扯开喉咙,嘶吼起来,仿佛是一群狮子在怒吼。山呼海啸一般的咆哮声回荡在天际,李昂看着这支气势猛然凌天的军队,眉头皱紧了,看起来他似乎激起了突厥人的斗志,他毫不怀疑,此时只要那个首领一声令下,那些士气高昂的突厥骑兵会如同席卷的怒浪从他身上碾压而过。鸿吉刺冷冷盯着始终巍然不动的李昂,他依然在思索着那支不见踪迹的秦国骑兵,打仗不只是仅仅依靠士气就行的,在那支暗处的秦国骑兵出现前,他不会轻举妄动。
高呼的年青突厥武士们静了下来,他们焦躁的心平静了不少,耐心地等待着鸿吉刺的命令,大突厥是无敌的,他们从未像此刻这般自信过!远处的风里,忽然传来了若有若无的歌声!披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歌无畏!越千山…兮…过大江…与子征战…兮…歌无畏!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歌无畏!李昂身后,隐隐扬起了白色的烟尘。突厥人的目光尽头,墨云般的大旗冉冉升起。此时所有人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脚下大地的震动。雷潮般的铁蹄声轰然响起,而那先前的歌声也猛然冲破云霄,气势吞天!披铁甲,挎长刀。越千山,过大江。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歌无畏!这是大秦军团的战歌,一百五十年前,虎豹骑就是高唱着这曲歌无畏,将匈奴人杀得不敢东顾,仓惶逃入海西(欧洲)。李昂一生中第一次听到这样豪壮的歌声,因为那歌声里有着踏破千山,威凌四海,直到征服天地尽头的豪情壮志,有着千百年后,汉人失去的光荣和武勇。突厥人愣愣地看着那狂风般席卷而来的黑甲骑军,他们高唱着无畏生死的歌谣,纵然已经看到了敌人如山一般的阵势,也没有半分退却,仿佛面前就是一座真正的山峰,他们也会踏平碾压而过。“这就是大秦铁骑吗?”鸿吉刺的声音苦涩,他能感觉到四周士兵的不安,尽管他们面色潮红,似乎等不及要去厮杀,可是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被汹涌而来的铁骑气势所撼动了。远方如云般的墨黑大纛猛地展开,上面的徽记终于映入了突厥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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