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再度清明时,陆怀晴已经身在医院,迷迷糊糊醒过来,感觉周身从骨到肉,像散了一遍架又重组到一起,没有一处不疼的。恐惧在这之后紧接着猝不及防涌上来,泪眼模糊中她下意识看向病床的一侧,陆舜正垂首坐在那里,双目虚阖着,像座精致虚假的雕塑一般,一点声息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陆怀晴已经顾不上是否会惊扰到他,也不顾身上到处都痛的要命,她起身扑到陆舜怀里毫无形象地哇哇大哭,分贝堪称刺耳:“小叔……呜呜呜……”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太让她恐惧了,差一点,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睁开眼,会就此死在这场车祸中,离开这个鲜活灿烂的人世。眼泪鼻涕一股脑儿糊在了陆舜的衬衣上,陆怀晴哭的好像天塌了一样,止都止不住。陆舜昨晚刚从新加坡飞回来,好几个小时的奔波,落地没有休息立刻回到集团里开了三个小时的会议,回办公室还没处理完堆积的事务,祁薇就神色凝重的走进办公室来报告说陆怀晴出了车祸。他印象里的陆怀晴表面谨小慎微,看上去又十分唯唯诺诺,但他又何尝不知道,陆家人骨子里的那份虚伪和疏离已经渗透进了基因里。所以她再如何伪装,他亦能看得清,她本性压根不是如此。可此刻她扑倒他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倒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这孩子,一向挺沉稳的,可转瞬他又想,毕竟年纪还小,遇上了这样大的车祸,后怕是理所应当。于是他伸出一只胳膊,不甚熟练的在陆怀晴后背拍了拍,安慰的词语他从未说过,那几个字如何发音他都快忘了,只得生涩地发出几个音节:“别……哭了。”她的哭声还在断断续续,陆舜无奈地叹了口气,长臂一伸,捞过床头的呼叫器按了下去,“人醒了,过来检查。”五分钟后,医生们乌泱泱的涌进来检查打断了陆怀晴沉浸式的哭泣,她回过神,深呼吸了半天,手还是颤着的。当医生手按到她小腹的时候,她哎呦一声叫出来,经验丰富的女大夫从她吃痛的脸色上立刻判断出:“肋骨可能是断了,马上安排个x光看一下。”“你现在感觉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头晕不晕?有没有想吐的感觉?”基础的外伤检查完,女大夫又怕她有什么内伤注意不到,特意询问的分外仔细。陆怀晴转了一下脑袋,感觉确实有些难受想吐,但不知道是车祸导致的,还是刚才她一下子哭的太狠了有些缺氧干呕,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毕竟确实是难受。医生转过头对身边跟着的年轻大夫交代把陆怀晴的自述记进病历中:“病人自述头晕想吐,初步怀疑脑震荡,下一步安排做头颅ct。”检查进行了半个小时,总算没有什么大碍,她身上疼的地方大部分是肌肉和软组织挫伤,只需要修养十天半个月就能好全,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裂掉的那根肋骨视情况可能还要做手术。陆怀晴将病号服重新穿好后,祁薇又请陆舜回到了病房内,她浏览着平板上记录发回的信息,把初步了解到情况简单说给了两人听。突然冲出的车辆驾驶员是酒驾,人不幸当场死亡,而大巴车上的司机、学生和老师们虽然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并且获救及时,现在都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出了这么大的事,估计家长们是一定会和学校发生矛盾的,本来就在快要高考的节骨眼上,车祸导致的受伤耽误了孩子们学习的进度,到时候说不准会影响了考试成绩,家长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过那是校方该头疼的事情了,还轮不到陆怀晴来cao心,她眼下最苦恼的是,她刚才一时情绪不稳定,哭的时候居然把陆舜的衬衣弄脏了。他的西装都是成套的手工定制款,衬衣脏了,连带西装也穿不了了,虽然陆舜肯定不会让她赔,但她还是觉得有些抱歉。她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可无奈还是有这样无法控制情绪的时刻。因为实在是太后怕了,恐怕她这辈子再不敢坐大巴车,这次的车祸,给她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如果她真的因为这次车祸死掉……她甚至不敢去细想后果。如果她真死了,不知道父母会怎样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她还不满十八岁,还是个未成年,青春洋溢,少女心泛滥,都还没参加过高考,没有完整的谈过一次刻骨铭心的恋爱,没有实现周游世界的愿望,没有买下她很久之前就想买的那所小房子,更没有——睡过任何一个男人。乃至人生四大喜事,她一个都没经历过,身为处女之身就这么遗憾死掉,那多可惜。但这次车祸也让她意识到那句话说的没错,明天和意外,真的不知道哪个先来。人死如灯灭,尽归虚无,什么也带不走,什么也留不下。如果了这么多,假设了这么多,其实她最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后悔,没有在活着时遵从自己潜意识的欲望,去试一下,是不是所有的事后烟都如陆舜唇边吐出来的灰雾那般让她神魂颠倒、无法自拔?陆怀晴唇边痒痒的,她伸手一摸,有一丝血迹沾到她指尖上,不知道是车祸受的伤,还是她自己咬的。陆舜坐在沙发上,看着陆怀晴神色多变的脸,不禁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因为这次车祸受到了刺激,该不该让祁薇再安排几个心理方面的权威过来,以防万一。感觉到他的目光,陆怀晴也微微抬起头,两人的视线意外交汇到一处。陆怀晴只觉她眨眼间就如同被电光火石烧了一遍,此刻她瞳孔中只有他盯着她看的浅浅倒影,心中天人交战,理智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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