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符文更加引人瞩目的却是那生生撕开传送门(来者甚至未能等到那些传送符文彻底到位)的狰狞身影。对于阿兰来说,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淡去了,或者说,彻底停止了——除了年轻法师胸腔里那倏然恢复了活力,开始疯狂跳动的心脏。什么危险的妖魔公爵,什么近在咫尺的生命威胁……那些原本格外重要的事情被难以抑制的悸动潮水般轻而易举地卷到了遥远的彼端。阿兰感觉自己就像是溺水了一般动弹不得,只能傻乎乎地抬着头,睁大的眼瞳中倒映着那那道动人心魄的影子。跟最后一次在现实中见面时相比,此时此刻卷着凌冽的风声与杀意而下的那道人影其实早就已经大变样了——至少在绿河村跟阿兰告别时,那个名为维列斯的男人除了异常英俊且多了一根健壮凶悍的龙尾巴之外,跟普通人并没有太大差别。但现在的他,就算穿上再厚重的斗篷遮掩得再掩饰,也不可能掩饰住自己的非人的外貌。一对巨大到仿佛连天空都可以彻底遮蔽的龙翼在男人身后舒展开来,像是一大片凝结的黑夜。而随着男人的急速下落,阿兰也清楚地看到了对方自脖颈一直延伸到脸颊处的细密鳞片,还有那腾在空中用以保持身体平衡的修长坚韧的尾巴。而此刻,那半人半龙的存在就像是一颗裹着黑火的流星,笔直的朝着阿兰的方向坠来。时间变得那么慢,慢到阿兰几乎快要把维列斯先生此刻强悍而帅气的身影用久地烙印在灵魂里,时间又是那么快,快到阿兰的低呼甚至还卡在胸臆中没来得及叹出,伴随着“砰”的巨响以及轰然炸开的烟尘,方才还站在阿兰面前的妖魔公爵希罗尼穆萨已经被一道漆黑的影子狠狠地甩了出去。“维……维列斯先……”阿兰的眼睫轻轻簌了一下,他嘴唇翕合,因为过于思念对方他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一个幻梦,而差点不敢唤出那个名字。然后他就被人用力地按进了一个结实而熟悉的怀抱之中。“阿兰,我的阿兰——”维列斯的声音从阿兰的头顶传来,跟到来时凶狠凌厉的模样完全不同,维列斯的声音异常沙哑,甚至还带着点颤抖。不,应该说,他死死困住阿兰的双臂其实也在发抖。阿兰的脸因为维列斯的过度拥抱而紧紧地贴在了男人的胸口,也许是因为对方过于激烈的情绪,又或者是某种奇异的错觉,他甚至觉得自己几乎都能隔着厚厚的精金盔甲,清楚地听到龙血的王子殿下那轰然作响的激烈心跳。又过了一会儿,维列斯才艰难地控制住自己的天性,稍稍放松了对怀中之人的禁锢。只不过,就在他低下头看清楚阿兰脸上和身上的血污后,他的眼瞳不受控制地变成了一条细细的直线。“……我来晚了。”他抬起手,指尖小心翼翼地在阿兰的脸颊上轻轻碰了碰,在碰触到阿兰的血迹后,那可以轻而易举撕开铁盾的龙趾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颤抖着弹开了。但很快,维列斯又再次将手抚向了阿兰。“我很抱歉,阿兰,我来晚了我让那该死的污秽之物伤到你了……”他语无伦次地对着阿兰道着歉,到了最后,维列斯的话语甚至逐渐褪去了人声,低沉暗哑的声音中染上了显而易见的龙吼。他脖颈间那圈闪耀着不详金红光芒的禁咒,因此而微微颤动一下。“我没关系的,就是一点皮外伤,大家……还有小格林都已经尽最大努力在保护我了,”阿兰抽了抽鼻子,努力扬起了一丝笑脸,企图安慰面前明显已经被吓坏了的男人,可当他看到维列斯脖颈间的不断渗出的血痕时,惊慌失措的人直接变成了他。“等,等一下,维列斯先生,你流血了!”“啊,这个,这个也没什么。”维列斯因为禁咒的剧痛而清醒了过来,在意识到自己在阿兰面前无意识展现出了龙化的丑态后,他的心不由自主的紧缩了一下。是的,维列斯已经在梦中得到过阿兰对自己的肯定,然而他还是会感到慌乱与无措。维列斯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样子到底有多丑陋——除了收不回的龙翼,他双臂也覆满了鳞片,甚至,自腰部往下部位他早已失去了人类应有的状态,他的腿部肌肉膨胀,粗壮,关节向后弯曲着,脚掌的位置如今是真正的龙爪,均匀覆盖在皮肤表面的鳞片每一片都有人的巴掌那么大,颜色是一种毒物般五彩斑斓的漆黑。他正在逐渐朝着魔龙的方向堕去,脖颈间越来越灼热紧缩的禁咒昭示了这一点。可就算用最苛刻,最吹毛求疵的目光探寻,维列斯也没有在自己心爱的小法师眼里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厌恶,又或者是抗拒。事实上,阿兰看向他的那双眼瞳,璀璨得宛若世上最珍贵的宝钻。“啪——啪——啪——”而就在这时,一阵讨人嫌的拍掌声打断了维列斯与阿兰珍贵的重逢。“嘿,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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