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漫长,有得是时间让他慢慢想。西北刺骨的冰川与骤然的小产,在秦鹤洲身上留下了不可逆转的伤害。秦鹤洲变得虚弱畏寒,曾经独步江湖的魔头,变得不时缠绵病榻,一年中只有少数光景能提起精神。赵鸣筝翻阅古籍,辨认出秦鹤洲在抚朔关的冰川之下中了一种古老的寒毒。这种寒毒不会致命,却掏空着秦鹤洲的身体,让他永远无法恢复健康的体魄和巅峰时期的武力。失去健康对大部分江湖人而言的确并不致命,就此隐退也好,广收弟子开创宗门也罢,总有活下去的办法。但对羽春楼主而言,这即便不意味着死亡,也预示着自己离既定的死期并不遥远。楼中蠢蠢欲动之辈层出不穷。羽春等级森严,唯有门主或是破格得到资质的楼内人可挑战楼主,胜者便是羽春主。 面具之下赵鸣筝成为了羽春新任的五门主,并迅速召集出新的门人。五门门人,需善医善毒,武力倒排在了最末位,可正是这样一群大多手无寸铁的江湖人,很快成了羽春六门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任你功高盖世,在生老病死面前,终究无能为力。而五门,便是能掌控生老病死的地方。赵鸣筝再不是从前那个躲在秦鹤洲羽翼下的雏鸟,他成长得极快,用一年便让五门风头无两,两年与其余诸门相继交好,拉拢人心。到了第五年,秦鹤洲表面上仍是羽春的楼主,但赵鸣筝却已成为了实际掌权人。这一年赵鸣筝二十六岁,秦鹤洲三十四,距离他们一起来到羽春楼已经过去十八个年头。秦鹤洲多数时候消磨在苦涩的汤药里,反反复复,赵鸣筝各种药材喂下去,也未见丝毫好转迹象。病痛折磨令他的武艺大不如前,有时甚至连剑都拿不起来。赵鸣筝将头伏在他的膝盖上,朝他说:“不要紧,有我和五门在,没有人能动羽春。你只要好好的,长命百岁。”“历任楼主,没有一个能长命百岁,坐上这个位置时,我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的确,秦鹤洲与前任楼主一般,只会以武压人,以为只要自己无坚不摧,便可让四方皆服。却不知御下之道,若是一味强权,只会在无法战无不胜之时,被饿狼似的手下撕扯着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唯有利益与震慑并用,加上那一点点假意透露的真心,才能让门人从不敢反转变为不愿反。赵鸣筝似乎无师自通,轻易便拿捏住了羽春所有门人的软肋。渐渐地,赵鸣筝的口中再不唤“师父”,取而代之地是一声又一声地“鹤洲”。秦鹤洲察觉到了些许异样,但思绪也不过转瞬即逝。病痛折磨令他难以往其他事上分心,而面对自己教养的弟子……以及坦诚相待的恋人,秦鹤洲愿意给予最大的信任。“鹤洲,我这次外出,找到了一味冰凝草,听闻对寒毒最有效,定然治得好你。”赵鸣筝搂着秦鹤洲,轻抚着他散落下来的发尾。秦鹤洲对此无以为报。赵鸣筝替他稳住了羽春,替他不断找寻名贵药材,而自己却无法偿还一二。赵鸣筝出去煎药的时候,秦鹤洲起了让给对方楼主之位的心思。但不过一瞬,便转而打消。羽春楼主,说起来万人艳羡,却担负了太多。江湖仇视,朝廷cao控,一旦站上,回头便是万丈深渊,再无退路。自己尚且如临深渊……又怎舍得赵鸣筝去承担这些?日头尚好,秦鹤洲起身离开床榻,飞身跃下主楼。歇了数日,秦鹤洲只觉身上颇轻,愿意四处走走。门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如今楼中来往门人,虽是眼熟,但也无甚交集,早已物是人非。门人见到秦鹤洲,皆匆匆行礼,毫不过多停留。秦鹤洲无事,往藏书阁走去。羽春藏书阁,收尽江湖名书,从前赵鸣筝最爱此处,有时甚至秉灯夜烛,废寝忘食。秦鹤洲翻阅了些许杂书,随口朝守阁人询问:“五门主往日里,最爱读哪些书?”守阁人领着秦鹤洲上了三层,停在了一架书前,说:“无非一些医书著作,奇技y巧,倒是读得人昏昏欲睡。”秦鹤洲想象赵鸣筝困得双眼难睁却强打精神的模样,忍不住一笑,随后否定自己方才所想,认为以赵鸣筝为人,无论哪种书卷,定都能读得津津有味。秦鹤洲随手从架上挑了一本,翻了两页,可巧看到翻到一处放着枚书签,秦鹤洲将书签拿下,冰凝草三字便映入眼帘,于是顿了目光,往下细瞧。“冰凝草,北域奇珍,性寒而味苦,煮水服之,可医热盛阳毒。体寒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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