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腥粉?”裴书锦意外道:“你们早有准备?我怎么不知道?”“……中午在溪边休憩时,我递给永兴永明一个水囊,上面做了标记,便是让他们小心防备。”裴书锦不禁有些刮目相看,感叹道:“我与你们一道,却浑然不觉,难道你早知道那方丈有问题?”“也不是早知道。”江怀雪解释道:“他在溪边坐禅而非念经,我便疑心他修的是禅宗,之后与他对谈试探,无论是他提及的经文典籍抑或是寻求开悟的教义,皆出自禅宗。而白云寺却是净土宗的寺庙。”“禅宗和净土宗?”裴书锦对此一窍不通,皱眉道:“这有何分别?”“禅重悟入,极智慧离生死;净以信入,还愚痴生极乐。禅宗修行之法是坐禅修定,寻求刹那顿悟,但法门极难,只是少数高僧可得,一向是难行道,接引的是利根上器的弟子。而净土宗只需开口念佛,只要愿力够强,便可往生极乐,是三根普被,利钝全收的法门,相对简单易行。自前朝以来,净土宗广播枝叶弟子众多,而禅宗虽然声势见微,但弟子多为官员士大夫,因此两派一向是相互挚肘争论不休。”裴书锦听得如坠云雾,半懂不懂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白云寺是净土宗的寺庙呢?”“白云寺建于前朝,已有近百年的历史。家父家母曾在武夷山经营多年,捐钱修缮过白云寺,家中便留有一卷当时的住持所赠的《白云寺志》和净土宗经典《无量寿经》。”裴书锦不禁有些感佩,江怀雪虽然脾气大,但见识过人,又观察入微,果然并非浪得虚名。“幸亏你这般机敏。”裴书锦感叹道:“原来这是个局中局,先是那帮贼匪下药,又是假方丈骗取我们信任,这一路实在不易。”江怀雪也擦了擦额头雨水,自嘲道:“再机敏,还是逃不过如此狼狈。”两人盘旋着向上走了许久,衣服都湿透了,总算摸索到一个低矮的山洞,裴书锦试探地扯下蒙眼的发带看一了眼道:“进去吗?像个地道,地势颇低,雾障进不去,但是万一山体崩塌,我们就危险了。”“要塌早就塌了。”江怀雪绝然道:“横竖都是被困,不如进去看看。”两人弯腰爬了进去,没想到这里面深得很,艰难爬过一段低矮地道,地势就越发开阔,空气也流通起来,裴书锦扯下发带,看到一涧滩水,而且岩洞顶上有天光散进来。裴书锦眨眨眼睛,深呼了一口气,目不能视是真的会让人恐慌无措,重见光明的感觉太好了,他忽然有点同情江怀雪。
两人寻了一个相对干燥的地方坐定,淋了好半天的雨,江怀雪的伤处早让泡开了,裴书锦过去给他拿手帕大致擦了擦,又洒了些药粉,叹气道:“衣服湿成这样,容易风寒不说,伤势也可能会恶化的,你先等等,我在这周围找找,有没有能生火的干草。”裴书锦就在这洞里转了一圈,这山洞有活水,甚至有一些喜阴的青苔植被,可惜大多低矮,难以焚烧。走到山洞尽头,水流被从中截断,那一堵崖壁并不规整,参差嶙峋,但好在挤得还算严实,并不至于崩落。裴书锦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岩壁角落别有洞天,竟有一簇幽幽绿意,看起来像是灌木,他伸手薅下一把,闻了闻,不是寻常可见的花木,也不像药材,味道清幽,倒似是一种茶叶。裴书锦立刻跑去找江怀雪,将一簇叶子递给他道:“你闻闻,这像是一种茶叶,能不能拿来取火?”江怀雪接了过来,只凑近稍稍一闻,便愣住了,伸手摸索着叶片边缘,好半天才问道:“你在哪发现的?”裴书锦将他引了过去,江怀雪凑近了,顺着岩壁仔细摸索,许久才缓缓道:“这是茶叶,曾是天下闻名的顶级武夷岩茶‘挣破天’,五年前就已绝迹了。”“啊?”裴书锦比较关切眼前的处境,有些为难道:“虽然有些暴殄天物,但是眼下我们也没别的东西,能用这个取火吗?”江怀雪沉默了一阵,有些无言道:“……它最贵的时候,一两茶叶价值百两黄金。”“……”裴书锦也有些无奈了,他掏出火折子道:“你又不缺钱,要是有别的东西,还嫌它不好烧呢。”裴书锦薅了两把偏干的枝叶下来,往地上一堆,打开火折子,刚吹了一口气,火苗却闪了一下便灭了。“糟糕。”裴书锦叹气道:“刚刚淋雨受了潮,这火折子也不行了。”洞里湿气本就重,他们又淋了那么久的雨,虽带了火折子却受了潮,难免令人沮丧。裴书锦垂头丧气,将火折子往地上随意一丢,没想到“噌!”地一下,火苗窜出一尺高,甚至伴着噼里啪啦的声音。裴书锦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把一捧枝叶扔进了火里,看着火焰徐徐燃烧,他才后知后觉道:“这怎么回事?……老天显灵了?”“小心。”江怀雪示意裴书锦离火堆远一点,自己反倒往近前凑了凑,在地上抹了一把,放在鼻尖闻了闻,若有所思道:“硫磺?是火药粉……”“火药?!”裴书锦匪夷所思,想了半天,突然福至心灵,豁然道:“你说我们来时的山崩,会不会是有人用火药炸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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