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牧雨稍稍移开手指,却与那颗畸形的高尔夫球对上视线。他跌坐在地上,想逃却动弹不得。
陆兴在他身旁蹲下,搂着他的肩,一手抓起半是骷髅的人头,强行放在二人共同的视野范围内,语重心长,絮絮教导:“你以为这个不幸的孩子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这孩子又聪明又能干,要怪就怪他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刘坤死的冤枉啊,这种药不能流通的啊,他偏偏就搞丢了我们好不容易拿到手的样品。要是老老实实回来认错就算了,可他还不肯承认,管自己逃跑了。逃了几个月没找着,最后只有这颗头来见我了。”
他把手中的头扔出去,比起生前,这颗球不怎么有弹性也不怎么灵活,在地上弹了一下就发出沉闷的滚动声咕噜咕噜滚远了。
“都怪我,是我的错,是我”
可搭在身上的手却将他绕得更紧:“不,不,不是你的错。这一切都要怪梁律华,怪他把那批美国的新药偷运进来!除了他还有谁能开放这一条渠道?他身居高位却滥用权力去害人,不仅害亲弟弟,连普通人都不放过。你还记得蒋璇吗,很难忘记吧,她也是因为这种药死的。你这些天来投奔的男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犯罪集团头目!”
梁牧雨觉得自己并非身处室内,他被扔到了一座坟场。坟场里杳无人烟,只有无数的墓碑森然排列着,不断有鬼哭狼嚎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可他私下寻找声音的来源,却一无所获。无尽的暗夜,空气里满是尘埃,不,也许是飘扬着的骨灰,无风无月却铺天盖地,迷了他的眼与耳,蒙了他的心。他已经忘却知觉,不记得什么是恐惧,不害怕只身坐在坟场间,因为尚且有一颗存有人形的头骨陪伴他。那头骨静静待在不远处,一言不发与他对望。
那人头开口对他发出质疑:为什么害我?
那声音如洪钟,在耳道内拥挤得一塌糊涂,让他暂时成了聋人,变了哑巴,听不得一点声音,说不出半句话语。他丢失了身份,丢失了生存的资格,他是生长在乱葬岗的孤儿。
心底唯一的想法打了半天转,终于从口中跑出来:“我想回去了。”
陆兴同情地看着他,往他口袋里塞了一样东西:“回去吧,好孩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可怜的孩子。”面颊上被抹了一把,他这才反应过来脸上已经湿了。有源源不断的液体流出来,从凝视自己的女人的目光里,从那颗人头空空如也的眼窝中。那不是眼泪,是自私的种子,是愧意的化身。
梁牧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地下了楼。他显然走不出直线,像是陀螺一样磕磕绊绊地摸索向前,很快迎面撞上了一个人。走廊灰暗的灯光中,那人穿着西装戴着眼镜。而自己曾对他无下限的恶语相向。
“你怎么在这里?你还好吗”朱易看着狼狈不堪的梁牧雨大吃一惊,没来得及问罪,想要抓住他问清楚现状的缘由,面前满眼通红的年轻人却像泥鳅一般从他身边溜走了。
这一晚,梁律华差遣朱易去陆兴那里问清楚蒋璇的事情。
秘书忙活的当儿,他松了一口气从车里下来,靠着门夹了根烟。随意察看着周围往来的行人,基本上都是些打扮不入流吆五喝六的小混混还有面色颓唐的中年人。不难看出这一整条街都是中神会的。林里立的店铺也大多有着俗艳的招牌,眼神暧昧的男女揽客者在随处游走。每间门面都像一个潘多拉魔盒,但却肤浅得多,也好懂得多——烂地方出不了太多好货色。偶有人对他投来或畏惧或敬仰的眼光,统统被他无视。只有正对着五颜六色“金融咨询”的那家钉子户杂货店里氛围不同,有个穿着军大衣的大爷带着眼镜借着灯,正一派宁静祥和地眯眼读着报纸。
正打算背着朱易去偷摸买个打火机,一根烟还没在嘴里叼稳,渐进的急促脚步声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一边把烟盒揣回衣兜,一边抬头不耐烦地瞅。那块闪着五颜六色光的led字块“金融咨询”下边跌跌撞撞走出一个人,几乎是从楼道里摔出来。烟从梁律华的嘴里直直跌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那人也看见了他,但面部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脚步不停地打算离去。
“牧雨!”梁律华跑上前拽住他的胳膊,却撞上苍白带着泪痕的脸。
无力的眼看清来人时,眼中的委屈尽数消亡,转变为恐惧,他踉跄着推开梁律华,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
梁律华的手悬在空中。梁牧雨出现在这种地方固然让他愤怒,但那种陌生的眼神却更令他失去理智。意识到已经落下一大截距离,迅速转身上了汽车驾驶座,扭动发动机,一踩油门唤醒车辆,却不小心擦到了一辆违停的电动车,滴嘟滴嘟不堪其扰的噪音大作,像是不识时务地唱起一支喑哑难听的哀乐。
他驱车赶上匆忙逃跑的牧雨,摇下车窗喊他的名字。可声音埋没在车水马龙的杂音里,而梁牧雨像是受惊的兔子,不顾来往的行人,一个劲儿地往前逃窜,也不知是在逃什么。
他逃啊逃,梁律华不厌其烦地追啊追,开快了还得降速,后边的车火急火燎喇叭按得震天响。他却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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