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奉承话,就见顾青吃了一口茶,又吐了一口,茶渍溅在他鞋面上,茶杯“哐啷”一声,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侵吞田粮什么意思,说清楚。”
跪下下头的那几个徭兵,认出了这人是昨日的那个阎王,气势瞬间消了大半,支支吾吾不敢出声,这会儿听他问起旧事,也是面面相觑,过了半晌,有个胆子大些的磕磕巴巴开口:“我们文平县的,几乎都是曹家的佃农,连年天旱,去年好不容易下了雨,却又来了山洪,地小了,收成几乎没有,可要收的地租却不少,家里吃不上饭,孩子都饿死了,我们只能去跟地主买粮,可地主说粮食不卖,只能拿地来换,我们哪有什么地,剩的除了盖房子的宅基地,还能有什么?曹家这是逼我们家破人亡!”
他说得正义凌然,谁知顾青分毫不动,他僵持了一会儿,只得说了实话:“……我们气不过,就和曹家的人打了起来,但打到最后,也没挣出个好歹,只能灰溜溜地回去。回去之后,我们几户商量着,交了赋税,地里粮食也没多少了,捡了些留着家里吃,剩下的,索性放火烧了……”
镇玉径直倒吸了口冷气,他也是农家出身,自然懂得粮食是百姓的命根子,就这么放火给烧了,怎么不叫人生气。
顾青寒声道:“继续。”
“曹家派曹嶙来收租金和粮食,我们不肯,就放火烧地,想要把他们吓走……”
忽然,旁边有人小声说了句:“听说那日,还死了个小孩……”
顾青眉头一紧:“什么小孩?”
“好、好像是曹家的小公子,具体的,小的也不清楚,不过,这可跟我们没关系!”那人说着,连忙摆手,“我们就放火吓吓他们,杀人决计是没有的,而且我们见那些人走了,就连忙把火熄了,自己种的粮食,还是得自己心疼……”
顾青的手指在桌案上敲得起起落落:“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曹嶙在地的事上吃了亏,于是借着监督徭役的功夫,欺辱你们?”
“大人,徭役确实苦,可若非忍无可忍,谁又敢犯这杀头大罪!”
“还请大人明鉴!”
“请大人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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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卿语一觉醒来,顾青也没回来,想来昨日匆匆,确是有急事。
她如常去给祖母请安,看到田氏已经在了,也是难得早起还一副面色红润的模样,看到她进来,还招呼她坐。
“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下人称心如意得很,不用我张口,自己就懂找活干。”
季卿语看了眼站在田氏身前身后伺候的人,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舅娘管教得好罢。”
进门几日,这还是田氏第一次从季卿语嘴里听到恭维她的话,顿时满面春色:“大家的功劳,哪就能算在我一人身上。”
“舅娘不必过谦。”
祖母问起顾青回来没有。
季卿语说:“将军一夜没回来。”
“不知什么事,这么忙,原以为成了亲能好些,会着家,但还是改不了说走就走的习惯。”
想来从前一别十年,在顾阿奶心里烙下了疙瘩,季卿语看老人愁容,心中不忍,忙宽她的心:“祖母在哪,哪便是将军的家,将军总会回来的,而且将军昨日走时,也只是说去官府,若真要出远门,一定会回来同祖母商量。”
“你呀,莫劝我这老太婆咯,我还不知道他?等以后,你就晓得了。”
季卿语听了这话,目色一晃,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就听外头下人通传,说是季卿语的小姨上门拜访。
季卿语一愣,田氏和祖母也是好奇——娘家亲戚上门在他们这种人家里,可不是什么好事,多是来打秋风的,可季卿语同他们到底出身不同,不知这书香门第的娘家人,是个什么模样……
坐在一旁的黎娥开了口:“不若请进来,让祖母也见一见,如今都是亲戚,哪有什么见外不见外的?”
季卿语浅浅扫了黎娥一眼,心里却在想别的,她这个小姨几乎可以说是十多年没见,也从没见她去过季家,可昨日她不过去了一趟绸缎庄,今日她便得到消息找上门来,想来确实到了艰难处,想找人帮忙了。
可季卿语如何帮她?只能求顾青。
但,顾青不在,只有祖母和田氏,她与王算娘不熟识,也不知她会说出什么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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