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吐水的螭身似乎已经停滞得发苦,正脊饰的五彩琉璃龙纹也是黯淡无光,沉闷得连碎风也难过经,穹宇快要倾压而下。太多的疑问纠结成一团,打成个死结,一时间难解难理。姚定筠嗓子干哑,此刻强烈渴望着来助,厂番定是会有防备行措才对,可是当下又怎么说得准,到底谁占了上风?然随后如愿时,她几乎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呼脱口而出。心黑之人,凡事凡物凡人皆可加以利用,为了胜算不择手段。说到底,秦霜衣也就只是他云掌印手中的一颗棋子,龙虎在牢笼里厮斗,琼瓣被践踏在他们的脚底。不然,她又何至于落得这样的境地,分明可以更自在一些,甚至可能早就与他离开了,又怎么会零落在这个肮脏至极的地方?无言片刻,他才压下心绪,在内屋细微的声音传出时,状若随意地往里看了一眼,又道:“稚子难看难护,可还要作无谓坚持?”云卿安挣扎着想要从地面坐起身来,用以支撑的手却还是不由自主一松又重重地跌下,腿脚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心下猛地生出一种正被幕后无知的力量cao控、摆弄,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而由其发生的恐惧感!往昔宫监房里的,那无数佝偻瘦小、匍匐在地的影子如潮压般涌来,受尽欺凌而无法宣之于口时,饱经身边诸多轻慢蔑视时……光鲜群臣都像是那举着板子把人往死里打的恶宦,无二的怨毒嘴脸。——将他半背半扛挟持带走的不知道到底是何人,一路转折穿梭,他视线受阻,想要凭着记忆窥探大概路线也都是徒劳,就连想借言语试探出一些信息来也根本无法做到,哪怕到了现在,他也都是喉间梗塞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中途似乎停了片刻,接着他便觉脖颈后传来针扎的刺痛,却又迅速地被另一人打断了般,取而代之是极轻极轻的,生怕弄疼了似的。
如同只是一场幻梦。金銮殿今日没有早朝。经更换,犹未觉未动。云卿安没有扔下在旁捡起来的匕首,虽然抓握得很是艰难颤唞,可他也只能借此来作刺激意识之用,只要能在这时候保持理智清醒,自残都无关紧要。终于除他之外又有了别的动静,他循声望过去,只见龙椅之前的御案上,缭绕的浓郁熏烟渐渐散开,一个被明黄色襁褓紧紧包裹着的小身影在边缘摇摇欲坠,发出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正做着轻微晃荡的动作,仿佛下一刻就要从那上面摔落而下!云卿安的心瞬间揪紧了起来。来不及思考别的,他忙竭尽所能地朝那个方向挪移过去……生机如若是很轻易地就能被够得着,灵动的眸子与他对视上,他终于稍稍平静下来。····不宜久留,要立刻离开这里。带着从案边抱起的重量,他借着望柱攀扶,缓缓牵动着其下的脚步往殿门口的方向而去,行尸走肉一样的跌撞,就像是在走着一条不为人知的阴暗歧路,声音很低,并没有惊动这些官员。云卿安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要寻法将他们唤醒,脑海里却似乎有个声音警示着千万不要这么做,况且他也根本没有办法做到。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追逐着,拉扯着,会将他拖向未知的浩劫渊底。容他走得再快一些……与此同时,金銮殿外,气氛已是冷肃得降至冰点。撤返回来的京营众卒将这处周边团团包围,纷纷把出鞘的刀锋对准这座在平日里最不容亵渎的圣殿,虽闭门如寂。褚广谏快步绕过人群,行至司马厝近前,凝重告道:“侯爷,其余的地方都被大致地搜寻过一番,并未有何重要发现,惟一最为可疑之处即是这里。那烟铭燃升之时,恰是位于该殿正上方!这或许就是他们得手的一个信号。”昭王急逃,而宫中生变,群臣更是不知去向,这一桩桩在短短时间内接连发生的事情,让在场所有人的心中都被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匆匆赶来,封锁搜查迫在眉睫。谁又能想到?原先不过只是个打着逮捕羌戎细作的名头来与昭王势力对抗,不料现在却真的出现了这样的事情。虽然那这个在城内生事的羌戎人极快地就被制服了,寥寥数人竟也敢这样光明正大,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对于抓起来的那几个羌狗还打算留着拷打逼问,但估计难得讯息,他们的口风向来严的很,骨头硬。”贺凛一叹,又急急地追问道,“是否寻得仔细,后宫那边可有异动?”褚广谏顿了顿,便道:“被云掌印先前所布置的禁兵和番役监管着,应当是出不了大岔子。”司马厝的心蓦地一痛。殿内是个什么情形,尚无从得知,围拢者都在激愤欲冲。随即有人忿然唾骂道:“羌贼或早就在宫里打通了渠道,混入作乱,还借着咱们的动作来掩饰自个儿,实在卑鄙至极!”“尽做的缺德破事,叛国篡位,其心当诛。定要把京中那羌戎狗养出的贱贼,点放祭鸣的罪徒给揪出来千刀万剐……”司马厝抬手,制止了他们怒气冲冲的言语,同样冰寒的视线停留在那恢宏的殿门处,存灭剑在他的手上反射着赤色血光。他的声音在随后响起时不带有一丝情感,“随破入,见异则格杀勿论。”一下子被冻住了。似是斜切过阙顶的黑线子从外边挣扎着透进来,又凝成了水刺侵着眼前那厚厚的殿门,使其成了薄薄的张纸,不规则的形状,荒谬的颜色。没有任何一只困虫可以掠过缝隙逐着日光飞出去。云卿安缓缓倒退,是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司马厝就在那里,虽未见面容,但和他是靠得这般近,在入夜之前彼此才见过了面,到现在却已经是非常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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