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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饮宴(4 / 10)

手忙脚乱地行礼,手中一朵含苞的玉兰轻飘飘地滚到一边。

姐姐们最喜欢王昙这样的弟弟:纤细、孱弱、伪装出的乖巧。圣人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大部分的兄弟,似王嘉,长大后自然地生疏礼貌起来,而王昙不同,王昙身上是很安全的亲近。

一整个早上,王昙克制着不问宋依,进膳时宋依吹笛,或者道徵与她玩笑,王昙都绝不多说什么。殊不知他实在太刻意,琅琊的冬天也有冰霜,道徵不禁想到小时候,开春后湖水化冻,毛羽鲜艳的野鸟飞到雌鸟前,却屈下颈子,对着湖水梳理羽毛,有一种欲盖弥彰的矜持。因为他年幼瘦小,只显得可爱。道徵看着宋依悄悄地笑。

午后,王嘉来接他时,就觉得幼弟形容有异,他只当他又做了什么亏心事,懒得多管。王昙猜测长兄心情不错,坐在车上,自以为十分不着痕迹地问:

“阿兄,你知不知道七姊身边跟着的那个女伎,吹笛子的那个?”

王嘉扫了他一眼,只说,“她之前是石崇送给伯父的侍妾。”

倘若是别的弟妹,听见王嘉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又事涉尊长,早已吓得不敢说话,可王昙竟然激动起来,兴奋地追问,“那后来呢?”

王嘉淡淡地道,“渡江后,伯父就遣散了所有的妾室。”他犹记得自己很年幼时,石崇尚且时时聚集洛阳士人饮宴,后来石崇被诛,诛杀他的人很快也被别人诛杀,再后来,连洛阳也陷落了。

王昙这时才发觉说错了话,顿时噤若寒蝉,不敢问了。

意料之中的,王嘉并没有时间去教弟弟什么“武功”。太子送来了阿普,形容甚是殷勤,太殷勤了,王昙大为不满。他骄纵乖张,大部分的不满都不需要什么理由,他不太敢找长兄抱怨,就变着法子地挑剔阿普,阿普写得有效验,真乃我之吉将也。”他摇着头连声说“不”,却听见伯父说,“不如就留在营中,为我所用。”他吓得通体冰凉,连连叩首,泪水滚了满脸。许久,王昙才说出一句,“求伯父送我回家去吧。”

王仲笑了一笑,说道,“原来侄儿想家,何不早说呢。大郎,你叫人套马,送他进城。”

王昙满面涕泪阑干,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却见王应果真叫来一个亲兵,领他出门。走出府外,只见甚宽大的一辆牛车,车上竖着王仲的大旗,迎风飘展。王昙看着那旗,只觉得嘴里发苦,被半请半迫地逼上了车。路上,王昙看到竹篱捆出的城墙,城下军兵无数,而牛车居然直冲着军阵走去,他连忙说,“错了,错了,王府在城南乌衣巷内。”

亲兵赶着牛车笑道,“小公子,没有错。”

长风呼啸,王字旌旗猎猎作响,牛车不快不慢地驶入军营,一路上,王昙只觉得无数人在看他,却无人敢阻拦。车子行过竹墙,驶入城内,不远处,似是有一扇窗户被推开了一角,有一个总角的小孩子好奇地朝外张望,忽然窗户嘭的一声合拢,随后屋中便隐隐传出小孩的哭声。显然是挨了打,哭了没两声,就戛然而止。城中更静了。

王昙渐渐不再想着牛车要驶向哪里,他仰起头,看到挂在东方的太阳,伯父的大旗在他脸上投下一大片阴影。随着牛车向前,太阳也缓缓地向天上爬,旗子的影一下一下地摇动。牛车驶到台前,宫门紧闭着,亲兵在宫墙下喊,王使君请陛下开门。

王昙心中升起一阵莫大的荒诞。过了一会儿,宫门开了。他便坐着牛车,堂皇地走进台城。建康城墙修得不尽心,台城乃旧时东吴所建,倒还秀丽精巧。王昙被太阳晒得面上发烫,干脆以手覆面,闭眼不看。这头牛一路走到御阶下,亲兵抱着王仲的大旗,所见臣工,或者恍如未见,或者羞愤欲死。王昙闭着眼睛,有些发困,那牛哞哞叫了几声,亲兵下车说,“小公子,我将您送到了。”

王昙慢慢地爬下车,诸位重臣忧国忧民,那愤恨的目光,显然恨不得生啖他肉,再将这僭越到天子脚下的牛车寸寸打烂。御阶下的牛又甩了两下尾巴,哞的一声。王昙心中一片麻木,目不斜视地步上御阶。

亲兵确实没有走错,何止王兑、王嘉,王氏子弟二十余人,但凡在建康的,全部在台城,素服请罪,束骸待诛。他尚穿着王仲给他的一件锦衣,鲜艳得简直刺眼。他一眼就在众人中找到了王嘉,他大概在江州长了不少,兄长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才走出三步,他便无缘由地堕下泪来。

内殿皇帝、太子俱在,亲兵竟浑然不理,径自将王昙送到王兑身边,行礼道,“王公,这是令郎。”王兑气得嘴唇发抖,一脚将王昙踹倒,怆然痛道:

“此子从贼,奈何留之!”

说着,他便要去抢殿上卫士的长剑,却被王嘉一把抢先,抽出剑来,一剑刺死了亲兵,鲜血淋淋地溅了王昙一脸。那血自颈项里喷出来,热得发烫。王昙仰起脸来看向王兑,他忽然开口说:

“我是来传话的。”

王嘉不顾殿前,怒喝道,“你给我闭嘴!”他上前要拖拽幼弟,王昙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甩开长兄的手,忽然大笑道:?

“父亲,伯父叫我来对您说,倘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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