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致公卿士族之名蒙羞。”
这一下子,除了皇帝,眼皮乱蹦的又多了个一宿无眠的傅骁。
顾元礼出身于江南望族顾氏旁支,为人古板端正,且有尊老之美德,闻听声援,向陆抗揖手:“陆公先请。”
陆抗捻着黑白掺半的胡须,老神在在道:“无妨,后生先言。”
他两个一搭一和,还在这儿谦让起来了,皇帝的脸色越发不好看。然御史台干的便是犯言直谏的差使,不懂得看人脸色,顾中丞执笏朗朗道:
“昨日傅氏女郎及笄,太子殿下却佻达无状,失口妄言,使两姓生隙,更使傅氏女断簪退约,离宫而去,此事,陛下已知。天家无私事,此虽为后宫事务,亦是国事!册封傅氏女为储妃,此乃当年先皇后与唐夫人所定旧契——契者,大约也,何为大约?邦国之信。人君而无信,则不足以立身于诚,取用于民,故臣恳请陛下问责东宫,以安黎庶之心。”
皇帝似听不得“元后”二字,冕旒陡地一晃,声音微冷:“卿家不知后宫事,昨日情形,不尽
然如卿家所言,更不至于危言耸听,像卿家说的这样严重。众卿,还有余事要奏否?”
皇帝有意想要揭过此篇,顾元礼却理直气壮道:“臣自知晓。”
同僚闻言,不由想起顾御史家的轶事——是了,他的夫人方氏,可是京城官眷中有名的“没遮拦”,连上街看见耍猴斗鸭的,都能当成个新鲜事,要约出好友来喋喋说上个五六七八遍。昨个有她在,回家不向郎君描述个绘声绘色也难。
朝臣中有人忍俊有人皱眉,神色各异。
皇帝面沉似水,只得说道:“太子今日一早,已出城去西山接人。小儿女口角玩闹罢了,阿傅是朕认可的太子妃人选,此事必无更改,卿可安心,不必再言。”
尚书省的令公陆抗便在此时颔首开口:“启禀陛下,老臣以为,诫东宫,此是其一,其二却源于傅家内宅治理不严,方生此枝节。”
他余光瞟向傅骁,话风一转:“那位惹事的傅娘子,听闻是已逝傅大夫之遗孤?时过十余年,关乎功臣血脉,非同小可啊,此事傅家可证实了吗?此女生母是何人?她是如何自雍北千里迢迢到得江南?这里有诸多疑问呐。老臣以为,在诸事查明之前,为傅大夫追封一事,还是暂缓为好。”
傅骁一听这话还了得!
他深知江左名门,顾、陆、朱、张,陆氏位居榜眼,而这豪族出身、资历老道的陆抗,更是一向不甘屈居于自身之下。
若说顾元礼的上谏还是出自一片公心,那么这位城府深重的陆老,便是一心想把自己踩下去了。
政敌间捅起刀子,真是不遗余力地往伤口上撒盐呐。他过世的大兄能不能配享太庙,是傅氏宗族能否在南朝更进一步的关键,若被人就此捉出把柄,岂非前功尽弃?
傅骁当即回言:“陆令公德高劭望,何以尽日盯住别家内宅事!傅氏与未来太子妃乃骨肉至亲,纵然偶有误会,也是我自家事,自会解决周全,何妨于先兄。望令公莫听无根物议,人云亦云!”
陆抗“嘶”一声疑惑道:“哦?老夫怎么听说,昨日傅府大肆破土动工,弄得地动山摇的,连几株花、几棵竹也连土挖去,半个园子片瓦不存,贵府——遭贼否?”
这个不光彩的短儿一揭,朝堂上的窃议声就变大了,还有不知是谁忍不住发出一声闷笑。
短短一夜,和未来太子妃离宫出走一样不胫而走的,便是这位傅氏女郎离奇地派人搬空了傅家半个府宅。
现下只怕半个建康的世家,都在暗地笑话傅家里子面子失尽,不成个体统。
傅则安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有心争辩,傅骁隐忍地向侄儿摇头。不可,这时候与这些等着看傅家笑话的人争论,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避重就轻地向上首深揖一礼,“请陛下放心,臣,必尽早劝解太子妃回宫。”
“此言差矣。”
站在朝臣之首,一直揣着双袖阖目似在养神的王逍悠然睁眼。
这位已年过六旬的晋朝丞相,敛目视人时,目中犹有矍熠光采,“闻听傅氏女郎昨日起毒誓,亲口退了婚,那么她如今,应不再是东宫的太子妃了吧。”
此言既出,廷上连皇帝都平息不下的议论声,倏然便如雪点落进沸水,一片哑寂。
李豫目光下视,在袖中按住掌心,“王丞相有何高见?”
王逍又含笑遥头:“没有,没有。随口之言,陛下莫怪。”
可就是这和事佬一样的姿态,让李豫陡生厌烦。他看着王逍那张仿佛万事弗争的清癯脸庞,忆起二十几年前,父皇曾领着他的皇兄立于丹墀之上,欲立皇兄为储君,而王逍的父亲——前任丞相王穰,就站在今日王逍的位置上,出口反对,极力扶立他作太子。
只因皇兄的生母郗贵妃为名门之
女,家族势力煊赫,而他的母族却微不足道,无所依托。
琅琊王氏不欲分权于高平郗氏之手,于是选择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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