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樟道:“难道有人敢假传圣旨?”
樊夫人道:“不无此可能。纵使圣旨是真,夫君再想,我朝公主从来都是虚领封邑,从没有本人屯聚兵甲据住一城的,这岂不是要反了么。那女娘本为唐氏女,与兖州竟陵王颇有交情,却跑到豫州境内,一来便杀一城守将,敢是要做什么?”
刘樟本性惧内,脑筋却不慢,很快想明:“是了,据阳平太守说,宜昌公主尚无封邑,是面见县令时才说要写信跟陛下请旨,要求蒙城做食邑。”
樊夫人哼哼冷笑,“这就对了,宜昌的封号,分明在荆州,她却跑到豫州来做作威作福。蒙城离兖州极近,难说她居心何在。夫郎仔细,陛下在北伐一事后明面上封大司马为竟陵王,实则心怀忌惮,夫郎此时去拜唐氏女,若被人疑心与兖州方面有染,你府君的位置,还保不保得?”
刘樟微微一惊。
樊夫人继续道:“还有,女子最是记仇,唐氏女才入豫州就——”
妇人说到此处,狠狠碾了碾牙,“就与我樊家人起了冲突,你是樊氏的婿郎,即使前去结交,她会对你毫无芥蒂吗?夫君难道未听说,先头的庾皇后与废太子,就是因她而黜,这会是个什么好相与的人?她若是个假公主还罢,若是真公主,卧榻之侧容着这么一尊大佛,于夫君只会有害无利。”
听了这番利害分析,刘樟回过味来,忙道:“夫人说当如何?”
樊夫人见他有回转之意,又转换柔情嘴脸,拉着大腹便便的男人坐到席上。
“依我之见,先截下唐氏女送往京城的请封之信,断了她与宫中的联系。夫君只装作没有收到蒙城的消息,不知有公主,再暗中给王丞相去一封信,禀报这唐氏女聚兵的事。朝中如今最不希望看到唐氏同竟陵王过从甚密的,是谁?”
刘樟豁然开朗,唯点头而已。
又听樊氏低低道:“在京城回信之前,我会让我
阿兄雇一伙乞活兵,去蒙城劫掠一番,好好收拾那女子!”
刘樟才放下的心又是一惊,失声道:“那可是公主殿下!”
“夫君又忘了,你并‘不知’蒙城有位公主入驻。”樊氏眼波阴柔妩媚,“那乞活兵是什么人,一群悍匪,收了钱,什么事不敢做,什么人不敢劫?”
她语气不屑,“那唐氏女,又不是当年的唐夫人,不过仗着祖上余泽骄横行凶罢了。她害了卓儿,这口气不出我寝食不安!”
刘樟问:“可若此女真出了闪失,朝廷那头怪罪……”
樊氏早已料到此处,附耳与他轻言,刘樟眼神一亮,“你是说蒙城乱了以后,再让灵璧将军去剿匪?”
樊氏精明一笑:“如何,由始至终都不需咱们露头,替罪羊都有了,夫君还担心什么?”
刘樟轻缩后颈,想起妻子之前那句女子皆记仇,心想就属她最记仇,说来说去,还是为着要给樊卓报仇。
然而他思来想去,也无好法,只得苦笑应承:“夫人真乃女中诸葛……”
……
却说蒙城驿馆,簪缨吩咐掌柜们与王叡分头行事后,便在馆宿了一夜,一夜无事。
次日一早,她即写了封讨要蒙城作食邑的信寄回京城。
不到晌午,杜掌柜便来回报:“果然不出小娘子所料,咱们的信才出阳平郡,便被消无声息地截下了。”
簪缨跽坐案后,唇角轻勾,“现官不如现管,这位刘刺史果然还是觉得抱紧他妻家的大腿更要紧,没将我这‘公主’看在眼里。”
沈阶在旁道:“樊氏施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南朝沿江的几个州府,荆州与扬州暗中相争对峙多年,荆州是陈郡谢氏的势力,扬州则在琅琊王氏管控之内,豫州夹在两者中间,一向是王、谢拉拢的对象。刘樟再怎么草包,也知道豫州不能和女郎、进而同大司马牵扯到一起,否则立刻会从一块香饽饽变成众矢之的。一日过去,此人犹未露面,要提防其装聋作哑,借刀杀人。”
簪缨点头。
一时王叡来回话,他已将城中的三千驻兵安镇妥当。
这些兵卒一来苦樊卓久矣,二来慑于卫觎威名,家眷性命又系于宜昌公主一身,皆诚心服从,可放心调遣。
其后,李掌事也召集了唐氏散落在郡中各处钱库、铺面、商队、蓄牧场的武壮之士近三千,小拨陆续地易装入城。
这些人虽不及训练若素的甲兵,亦可充势,都交由王叡分发兵械,紧急培训部署。
李掌柜又道:“若小东家不介意的话,仆与濉水的乞活帅说得上几句话,可以出钱雇佣其助阵。”
簪缨第一次听说这名头,问道:“何为乞活帅,类似于私兵吗?”
李掌柜点点头,“小东家有所不知,豫州的泗水五河一带,自来有一帮自号“乞活”的武装兵伍出没,都是早年的并州流民与亡命之徒逃亡到淮南来,聚众抱团,不归朝廷管束,信奉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名兵实匪,带有雇佣性质。”
怕簪缨误会,他又连忙补充道:“不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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