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呼吸霎那乱了。
他对上那双坦荡的眼睛,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心头拧劲,一瞬百转:是檀依?檀顺?沈阶?总不能是龙莽……
“我喜欢上一个没有血缘的长辈,我想把他从亲人变成我的情郎。我此生非他不可了。”簪缨说。
当真吐露出来的时候,她心里反而平静了,眼中光采明靓,没有胆怯,“小舅舅,你说过,会支持我的。”
一弹指顷,卫觎脑筋是空白的。
待思绪回笼,他丹田如煎,神色阴翳,捏掌压在膝前轻抖半晌,终底压不住眼底晕出的血赤,捉住簪缨一只手臂。
“你和姓龙的才认识多久,不是要结义,怎就是情郎了?他、哪里让你这么喜欢……”
他前扑的姿势如兽豹,声音更似。
簪缨呆呆地看着她的小舅舅,良久。
她从那座尼姑庵出来的那日,心意便明了了,便开始设想小舅舅听到她的表白后,会是什么反应。她的心情,既忐忑又酸甜如蜜。
可簪缨独独没想过,她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小舅舅依旧没往自己的身上想。
他对她这么这么好,潜意识里,怎么宁肯安在一个匪夷所思的人身上,也打心眼里不认为,她喜欢的人会是他呢?
他要戒情戒欲,对自己的压抑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簪缨突然掉下眼泪。
卫觎见她哭,心要疼碎,避开头沉喘几息,松了她,轻声道:“武将不好。不过你若真那么喜欢,也……无不可。待舅父考其人品性情,为你做主。”
低垂窄仄的视野里,跽坐的女子站起身离了他。
卫觎前一刻满胀如石堵的心,顷刻空了一块,便知自己将阿奴对他的信任弄毁了。
他今日确不该来。
簪缨去内室的箧中取出一只小梨木箱,抱在怀里走出来,撂在卫觎面前的案子上。
卫觎拽着所剩无己的理智抬起头。
簪缨红着泪眼看他一眼,打开箱子,露出里面的两样木制之物。
“这张木弓,是小舅舅你为我斫制的,送给我做礼物,你还亲自教过我射箭。”
她又指着箱中:“这只木捶杆,也是小舅舅送我的,说有机会带我捶丸。”
她又从腰带中摸出一只短竹笛,吸吸鼻子:“这个,也是小舅舅给我做的,我一直好好保存着。我在小舅舅出征那日还在长亭外悄悄吹过一支曲子送你,只是你不知道。
“我离开建康时,除了阿父的书,带出来的就只有这几样东西。”
卫觎的呼吸逐渐稀薄,仿佛感知到什么,却又不信。
簪缨又低头从荷包中取出一只普通的、甚至已浮现旧色的平安符,却已珍藏许久,也不管那人的目光怎么紧盯她,小手摸到卫觎冰凉的铁鞶带,跪坐着,认认真真系上去。
“这是我为我心爱之人求的平安符,你可不要丢了。”她抬起头,嫣然一笑,含在眼里的滚圆泪珠像海底明月,皎皎光曜,不坠下来。
她说:“我从前好蠢,祝你与喜欢的女子喜结连理。那时我不懂,若那个女子不是我,小舅舅,我怎么舍得。”
“啪”地一声,卫觎反手扣住簪缨的腕子。
那对森眸里的光几近涣散,越褪越黑,他强制着身体不动,却本能般向前一点点倾头,追逐女子散着兰香的瑶鼻娇唇。
簪缨温驯如一只羔羊,由着他靠近。
感知到他掌心滚烫的体温,她心中却是难过至极,却浮起笑靥:
“小舅舅,你可不可以既当我的小舅舅,也当我的情郎?”
卫觎什么都听不见了,鼻尖离她不够一指满。
“阿奴。”
簪缨在卫觎欺近时, 曲密的纤睫发颤,轻轻闭上眼。
她上辈子空活了一世,一味被教成妇德守容的样板,都不知与人亲吻是何滋味。若对方是小舅舅, 簪缨想, 她可以完全放心将自己交给他。
然她心跳失序地等了等, 却无想象中的事发生。
听到那声说不清情绪的呢喃, 她濛濛睁眼。
眼前已没了那双极具凌迫力的渊眸。卫觎不知何时退坐回原来的位置。
他摁着手指上青白的骨节, 薄薄的唇像被什么催开一样, 透出胭脂色的红,目光水淋淋的,依旧留有不由自主逐望簪缨的余韵。
但卫觎已经清醒了。
流光瞬息而已, 没人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 这个踩在失控边缘的男人是怎么克制住的自己。
尽管狼狈,尽管后耻, 他极幽微地一叹,甚至蕴藉从容, “阿奴只是一时将依赖当作了喜欢。这无甚,你还小,未见过天地间还有许多俊彦儿郎。我只当是孩子话,往后莫再胡闹。”
簪缨眉心一颦, 眼里氲出与他同样的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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