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过天伦分离的苦,不可能再把妻子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日日挂心。
于是徽郡王夫妇带领人马行出城。
李容芝在驿道上掀开车帷回头,凝望一眼他生活了二十年的都城,总觉得自己不像赴任,倒像没有人问过他的意思,就把他逐走了。
他笑笑对周氏道:“阿荷,父亲唤弟弟阿兰。”
除了祖母,从无一人唤过他阿芝。
周氏冰雪心肠,顿时明白了夫君心中之痛,掩住心疼,莞尔笑道:“那以后妾身便唤夫君阿芝,可好?”
她说罢,两人同时抖动一下胳膊,不约而同地笑起来。李容芝握住妻子的柔荑,“罢了,还是夫君好听。”
赶在簪缨生辰前的最后一日,檀顺终于从翼州道振旅赶回,为簪缨贺芳辰。
自青州尹家堡匆匆一别,簪缨再见到立下大功的檀顺,自然高兴。
之前檀顺的武职已是骑军校尉,这一回他平定翼州,论功行赏,又该高升了。
檀棣父子见他有了大出息,一家子团圆说话,欢喜毋庸赘言。
最开心的还是簪缨,她今年的生辰,身边有两位义兄、两位表兄弟、叔伯舅父、还有她最爱之人陪伴,而洛阳的政务也渐渐步上正轨,观白所练的水师也初具规模,她终于可以暂时放
下心来好好过一个生日。
虽然少了王三娘、顾细婵、方夫人几位旧京故友,事无十全,也可谓无憾了。
五月十六日一早,簪缨与卫觎在东宫的寝殿一同起身。
簪缨梳妆时,卫觎看着她那头乌泽而柔密的长发,唤进一个外殿的侍人,侍人闻召,忙躬身将大司马事先交付她的一支妆盒呈进。
簪缨倏尔弯起眼眸,“是什么好东西?”
“总看你拿我当年随手赠你的男子兽头簪当宝贝,我心里过意不去。”
卫觎从盒中取出一支羊脂白玉镶成的凤字簪,是他早两个月便寻洛阳最好的玉匠,精工细料雕琢而成的。卫觎轻巧转指,将那支线条精致的玉簪掉了一方,随意往前递去。
“以后年年送你,岂能让女君如此寒酸了事。”
他的话,不由让簪缨想起他为她及笄的往事。
当年看见他的第一眼,簪缨还未记起儿时之事,只见这陌生的男子披狐裘,睫生霜,好生威武冷峻,像不知从哪本志异里走出来的天神,她心里便有些怕。
后来他毫不见外地唤她阿奴,又给她挽发,簪缨心中暖暖如温汤,便不害怕了。
那枚墨玉兽首簪么,自然对她意义非凡,千金都不换。不过有了新簪子,簪缨高高兴兴地接过,在掌心里细细打量。
这支簪玉质莹润,凤形飘逸,簪缨越看越喜欢,想一想,又反手递到卫觎跟前,央他:“你替我挽髻吧。”
就像她十五岁时那样。
卫觎眼里的笑意与无奈同时浮现,“我也乐得,只是今日是阿奴的大日子,当打扮得靓丽,我还未学会那种梳法。随意挽就,不成样子。”
他按着她肩膀将人推到妆镜前坐下,看着镜里道:“让你侍女来。我明年一定,好么。”
明年,是一个充满希望与鼓舞的约定啊。簪缨纤长上翘的眼尾流逸出一点矜持的光彩,佯作勉为其难点了头。
在旁忍俊的春堇这才上前,素手翻转,为娘子梳了个精巧大方的飞仙髻。再以大司马送的白玉凤簪点睛,恰如锦上添花。
春堇又取胭脂为今日的寿星娘子点朱描黛,眉贴花钿,一时淡淡妆成,簪缨玉颜凝脂,容华倾国。
卫觎自己裼袍靴履还没穿著齐妥,在那里目不瞬睛地望着灼目玉人,一时看住了。
簪缨从镜中悄睐他一眼,见他表情,颊边抿出只梨涡。
卫觎即刻收回视线,侧了身去,故作无事地穿袍束带。
那条元玉鞶带不松不紧地一扣,便勒出一副流畅窄劲的好腰身。簪缨望向卫觎雄姿英发的背影,想起一事,向外道:“阿芜,将我那只装玉佩的盒子拿来。”
卫觎回首见她红唇启合,眉峰微挑。
不多时,簪缨接过那只方盒忍笑道:“多谢小舅舅为我备礼,我也为小舅舅准备了一样礼物。你错过了我去岁的生辰,我也错过了小舅舅的二十六岁。这个,”
她打开盒盖,喏一声,只见里面卧有一块鱼尾青色谷纹古玉环佩,不见多余花哨纹饰,古朴内敛,荦荦大端。
却在正面玉璧之上,刻有“阙殆”两个小篆。
古书云,多见阙殆,慎行其余。阙殆,便是没有危险。卫觎接过来,拈在指腹间门摩挲,低声问:“给打仗的人刻这个?”
他非是要在阿奴十七岁的生辰这天挑剔,只怪她刚刚无意提到了年龄,她的十七岁,正是夭桃秾李的好时候,他二十七……想想,真被老头子那句不中听的话说准,是奔三的人了。
卫觎无由来地抬手,摸了下自从到簪缨身边后一日一刮的唇髭。
有一瞬,他不知为何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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