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符虎眉梢一抽,深服自家大帅敢骂当朝亲王的脾气。
转念一想也是,大晋朝都要完了,还什么王不王的,将来龙帅封王拜将,身份和今日的蜀亲王之于大晋也是旗鼓相当。
却说李境一入府宅,被婢娥与护院拥簇着的蜀王妃便从内苑赶来,这位年近半百的妇人神色间犹可见六神无主的恐惧,夫妇相见,泪洒当场。
“阿母!”李涵兰不着痕迹地挤开欲上前安慰的李容芝,投入蜀王妃的怀抱中。
王妃一见幼子归来,且喜且惊,问李境道:“王爷可是已经退敌了?”
李境面色沉着地摇摇头,要王妃引自己去母亲房中。路上听王妃言,才知这伙贼兵入城后只围了府,未踏入府门半步,母亲幸未受到太多惊扰。
待跨入堂门,窗下竹帘遮荫,一阵宁雅的安神香扑鼻而来。
李境活了半百年纪,骨气铮铮的一个王,从刀海荆丛进入这静谧清轩,却有乳燕回林之感。
他转入寝室,见榻上慈母,更为泪下,三步并作两步走去,跪膝于脚踏,执起郗太妃皱纹遍布的双手道:“孩儿不孝,令母亲受惊了。”
郗太妃自来蜀中,受儿子儿媳悉心奉养,人添两寿,气色反比在京时更好。今日她的神思是清醒的
,即命容芝将他父亲掺起,自己也在嬷嬷的搀扶下靠着引囊倚坐在床头。
老太妃声音低絮:“为娘这一把岁数了,没什么紧要,难为你惦记……外头的事我都听说了,私心里,不愿你为为娘回来涉险,你既回了,我又怕你想不明白,所以着急。”
李境拭泪道:“母亲但请吩咐,儿子无不依从。”
郗太妃向屋中望了一眼,众人会意屏退下去,只剩这对母子在房中。
郗太妃始才摇摇头,叹道:“我老了,管不得许多大事。只是有一劝:如今局势,再争下去,只怕吾子性命难保。王朝更迭,自古有之,阿境当年心怀大义,二则是担心为母在后宫卷入夺嫡的倾轧,是以自请入蜀,避免了大晋的一场内斗。既然当年能让一步,今日……
“卫家子夺回洛阳,有收复之功,至于阿缨那孩子对老妇的恩情,你亦是知晓的。
“剑悬颈上,何如四世同堂做一逍遥田舍翁,我了解阿缨的心性,她不至于对我们赶尽杀绝。”
李境听到母亲的前半段话时,苦笑连连,心道人为刀俎,如今他就是再想争斗,只怕大势已去。
只是心头依旧难服,当年他让的到底是自家兄弟,卫觎才多大年纪,将军百战死,没有打仗辛苦就要篡位的道理。
待听到最后一句,李境忽地抬目:“四世同堂?”
提起此事郗太妃便有些不悦,撇开他的一只手,“你长媳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你不知吗?他两口子惦记我,跋山涉水地往回赶,遭逢流匪时阿荷差点出事!”
“这……”李境惶惶站起来,本来觉得前路灰暗,突然一个新生命的降临,给他带来了一线喜出望外的曙光。
意识到自己是要做祖父的人了,李境攥了下掌心,“容芝这孩子怎么不曾说呢?”
郗太妃有些说累了,半阖眼道:“你须记得,嫡子必居堂奥中。”
母亲这是怪罪他偏心幼子了,可这两个儿子都是嫡子,李境手心手背都是肉,轻轻向母亲解释:“母亲,阿兰只是跳脱一些,心性是不错的。”
郗太妃眯上了眼,仿佛小憩着了。
李境见状,不敢再多言,轻手轻脚而出。
到了堂外,见除了王妃在此守着,两个儿子皆不在,一问得知李容芝去瞧周氏了,李境便命长史去唤人至书房说话。
过不多时,李涵兰也找父亲,打听到他和大哥在书房单独说话,少年目光一闪,带着随身的幕僚过去。
等他到了书房,偌大的室宇内却又不见人。
天气本就燥热,一想到外有强兵围困,李涵兰用洒金扇一下下敲着掌心,颇有些心慌烦闷,向空无一人的院落看一眼,关上书房大门,忍不住低声抱怨:
“本以为那帮流民可以成事,在王府外装腔作势闹一闹,老人经不住吓,若能一下子惊过去,也算为我除了个障碍,免得这老妇偏心李容芝,将来坏我前程,我这才把城中防御图遣人给了他们。谁知如此巧合,来个什么天师教……韩远,蜀国大好家业,难道是因本世子葬送了……”
名叫韩远的幕僚压住声音:“世子万不可如此作想。端看洛阳军在府外围而不犯,便知那姓卫的贼子仍有忌惮。
“要知蜀地丘陵崎岖,幅员广阔,对方想把这片疆域全数纳入囊中,也非朝夕之事,他们拿住王爷,无非是想谈条件。既然如此,便还有得谈。”
主仆二人说了几句,眼下究竟也无好法,李涵兰满脸烦躁地一开门去了。
风入旷室,里间垂地的帘角轻轻拂动。
……
“大帅,出来了。”
龙莽叼着根草梗拄刀守在王府外,听到禀报,下意识抬头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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