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来平卢了就好了。”“咳。”柳朝妤被自己的外甥女逗笑了,“离我远些,别过了病气给你。”孟月容却偏要挨着她,脸上一派娇气:“我陪姑母一块儿病,再一块儿好。”柳朝妤见她这般,心也放了下来,前年她还是灵州司马的时候,曾经写信给柳朝姝,劝孟月容去科举入仕,柳朝姝回信说孟月容已经在平卢做了平卢军牙帐录事,她还很是不满。在她看来,孟月池虽然是孟月容的姐姐,可她行事狠辣,仰赖君恩,孟月容与其随她做事,倒不如科举从文更稳妥。如今再看,孟月池这个姐姐对妹妹确实很好,才能让她至今还有小女儿模样。“姨母,咱们赶紧回去,我阿姐进京述职之前就说了等您来了就让您先去清潭书院养身子。”“清潭书院?”孟月池是来接人的,自然带了一辆马车,两驾的车从外面看并不豪华,里面却厚厚地铺了被子,还有艾草和金银花熏过的余香。被自己的外甥女扶上了了马车,柳朝妤指了指送她来的那男子:“那位是庄郎君,我……在灵州获罪的时候,把家仆都遣散了,请了庄郎君送我来平卢,许诺给他纹银百两。”孟月容捏了下自己的钱袋,对重新坐上了破马车的男子说:“多谢壮士不辞辛苦送我姨母,我并未带这么多钱财,不如您随我一起到平卢去,我寻了钱庄给您取钱。”男子名叫庄虔,也是个浪荡江湖的游侠儿,听孟月容这么说,他笑了笑:“好,反正平卢节度使家大业大,也不至于为了百两银子就害了我。”说话时候,他的目光从跟着孟月容来的黑甲骑士身上划过。男女各半呀。也许是道宽且平,也许是平卢鬼兵名震天下的朔州马确实脚程了得,第二日晚上,一行人就已经越过岱山,抵达了平卢节的原平城。原平城西有一座“柳宅”,柳朝妤站在门前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出了声。出门来迎她的柳朝姝看见她的模样,眼睛也红了。“在家门口站着不肯进来算什么?”柳朝妤微微垂眸:“阿姐,我只是想,这些年里我自诩以女子之身入仕,却落得这般下场……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仿佛有一支箭一下子刺穿了姐妹两个人,柳朝姝上前几步,一巴掌拍在了自己妹妹的脸上。“若是没有你和姨母支撑在前,我又岂会有将两个女儿带离孟家的本钱?宦海沉浮本是寻常,成败得失非是永日,姨母如今陷在剑州都还有向上的志气,你年不过四十,就丧气灰心了?”柳朝姝这些年大江南北处置生意,气势远胜从前,连打人的力气都大了。柳朝姝捂着自己被打疼的脸,看着自己的亲姐姐,眼泪落了下来。“阿姐,全天下都说我错了。”“你指望我说你对么?我可没有与天下人为敌的本事。”“阿姐,我不觉得我错了。”“那就这般认了死理,天底下认死理的人多了去了,不缺你一个柳朝妤。”两问两答,一对姐妹相对而视,终是都笑了。孟月容自从自己阿娘打了自己姨母之后就退到了门边小心看着,见她们姐妹没有真打起来,又高兴了。“姨母,我阿娘特意让人炖了一只肥鸡,可惜你不能吃寒凉之物,现在平卢的盐蟹卖遍中原,还有盐糟虾也好吃。”柳朝姝搀扶着自己的妹妹,又瞪自己的女儿。“明知道你姨母不能吃就别说了。”“嘿嘿。”孟月容穿着一身短袍走在前面,朝气盎然,“再来个开花蒸饼,姨母,北方多吃面食,北海、登莱的白案厨子都很是厉害,您吃过加糖的黄米包子么?香甜好吃!”她鼓足劲儿彩衣娱亲,终于让自己阿娘和姨母都笑了。几只春燕招摇飞过,从这家院墙,过那家房梁。“柳夫人直接把柳朝妤接去了柳家,也是不想大人与女旧臣有所牵涉,实在难得。”“古判官,象州一带有所异动,象州刺史向朝廷求援。”“象州?”伏案的女子直起身子,接过那封信。信是从越州来的,自打平卢与江淮豪族携手卖盐,她们在南方的耳目自然而言地通达起来。“象州之前不是已经派去了几路援军?”象州靠近夷部,前几年江左益之乱后,中原力亏,夷部趁机停了朝贡,过了两年,又出兵北上,攻打象州等地。象州刺史吴愚向朝廷求援,有江左益之事在前,朝廷没有就近调某处重兵,而是诏令义武将军王怀义为岭西节度使,率义武军南下驰援,然后又令临近四道同时发兵为援。七万大军在象州一带,已经和夷部你来我往将近三年了。看到信上所写,古莲娘摇头:
“原来这次异动的不是夷部,而是遣调去的兵马。”依照大启律,戍卒在外,三年一代,这些从各地调去驰援象州的戍卒到了该轮换的时候。可是,让他们去,得发军饷路资,让他们回,也得有钱才行。派遣新募集的戍卒,又是一笔钱。偏偏,无论朝廷还是各地节度使,都没钱。临近四道还好说,毕竟近,真心想要回家,当逃卒,踩着脚板子也就回家了,远在江北的武宁军也调去了几千人,这几千人想要从象州回武宁,可就难了。古莲娘将信放在一旁,敛袖磨墨。“此事得快些告诉大人才好,若是象州生乱,戍卒们哗变北上,咱们平卢靠近武宁,还是得早做打算。”“依我看,若真的武宁生变,咱们大人可能会奉旨南下。”一个穿着素衣的男子倚在门上,“现在都知道咱们平卢节有钱,至少是出得起军费。”古莲娘磨好了墨,看向说话的男子:“梁推官说的对,此事也得告诉大人,依我看,若朝廷真是派大人南下,大人未必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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