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权没用,进了个业主维权群,每天大家除了在群里散播负能量,诉说他们家又怎样怎样了,拿房产商没半点办法。
打官司哪有那么容易,根本没用。
一拖二拖的,还要交官司费,谁拖得起。
一辈子赚的辛苦钱就这么被永远住不上的房子带走了。
不止过去十年攒的钱,未来二十年的薪水也要这么打水漂。
文静雅接受这件事倒霉透顶的事花了好几年,被这事折磨得神经衰弱。
今天安慰自己,算了,人生不就这样。
明天又想,凭什么是她这么倒霉啊?
这还没完。
安诠德刚开始当小学班主任的时候,他一个大学的同学下海创业,拜托他帮忙做担保好能贷款。
他认为他们之间好几年兄弟情谊,那么深厚,帮一个忙而已,他肯定不会骗他的。
文静雅根本不知道这事儿,不是安诠德故意隐瞒,而是在没吃过亏的安诠德看来,只是举手之劳帮了个小忙,同学事业风生水起的,根本不是什么值得提起的大事儿。
结果几年后,那位事业有成的老同学欠了一屁股债,悄无声息地卷款跑到国外去了。
剩下一屁股债,突然有一天就找到安诠德头上来了。
他是唯一担保人。
各种贷款突如其来,那种带点黑的混混有一天会给他们家这种老实人打电话,谁能想得到。
那是一段安浔不愿意回想的日子。
文静雅那么温柔好脾气一个人,开始每天酗酒。
她想不明白,自己只是嫁给了一个人品不错的好人,怎么摊上这么多倒霉事儿。
安诠德是个王八蛋吗?
他是,他也不是。
干坏事的不是他,烂尾的房产商不是他能预料到的,老同学卷款跑了把烂摊子扔给他,他也没想到。
命就这么说不清楚,不知道怨谁,怨了也没用。
放贷的才不管什么恻隐之心冤有头债有主可怜同情这一套,不管是不是跟你没关系,既然你是担保人和他的家人,哪怕法律上认为不用你来还,高利贷的认为你得还,那就会不停骚扰你,根本不管法律。
文静雅开学前一天一直问儿子缺不缺钱交饭卡班费书本费,其实是因为她在单位上需要每人交五十块钱的活动经费,但她账户里连五十块钱都没有。
同事们都催着要,文静雅也算个小领导,有职位有资历,二十来岁的小年轻同事几次三番来催啊,文主任你那五十块钱怎么还没给我呀?
文静雅窘迫的想就这么逃走,她只能若无其事地说哎我有个事还没联系完,等我一会儿转给你,急什么。
她一直都是自尊心很强,很骄傲的人。
大学毕业之前,她都是别人羡慕的对象,是所有人眼中的焦点。
结婚后前几年还好,直到一堆烂账争先恐后,日子就开始像脱轨的火车,在无预期的荒野上横冲直撞,无法回头。
她太清楚连五十块都拿不出的感觉有多煎熬了,那时候坐在办公桌前,她有种错觉,办公室里的同事都看穿了她的贫穷和自卑,看破了她平静自信外表下拼命掩饰的焦虑和崩溃。她焦急地点开各个app看还有没有额度能借贷,这几年一直借贷还贷来回倒,她的额度早就没了。
她没法问儿子借,因为儿子在上课,等看到消息也晚了,来不及解她燃眉之急。她开始咬大拇指的指甲,最后还是向父母低了头,小心翼翼地问爸能不能借她五十块钱。
这样开口有多伤她的自尊心,没人能想象到。
那一瞬间她甚至有想过为了逃避这五十块钱去死。
她的骄傲是她的脊骨,不紧紧抓住这一点骄傲,她就再也无法坦然的站立了。
她不想让儿子也体会这种无措和痛苦。
安浔跟他妈说自己去食堂吃饭,他说自己打工的钱留了一些自用,平常吃的比在家里好。
两个人互相欺瞒。
都是骗子。
他在学校每天中午就啃三块五一个的面包,红豆豆沙椰蓉轮换着来。为了省钱。他根本也没有办过食堂的饭卡。
接到安诠德救人出意外的消息那天,是安浔期中考试前一天。
上着课呢,班主任敲门叫他出去。
安浔看见班主任的表情有点古怪,欲言又止开不了口,沉默了很久。
最后还是他先问的,问老师找他有什么事。
说到这里,安浔眼神有些泛空,他望着不远处桥上的栏杆发呆,半天没吭声。
半晌,他稍显迟缓地低头,看到了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
安浔偏头看着牵住他的闫贺安。
“……”
他动了动,没使劲。
没抽出来。
他什么也没想,垂着眼看了一会儿,一点点回握住了。
挺新奇的。
安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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