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意修长的指轻敲在扶手,他听见旁侧母亲的嗓音,已经隐隐有了哭腔。
“我现在只想着小恪能回来,我想好好地问他一句,为什么,真的,他到底在想什么。”
话音消散在噪闹声中,彻底没了回应。
……
班车行驶半个小时后抵达岩县,祝家一行人乘出租车辗转,于晚上6点45分,终于站至三光院大门处。
祝漾意抬头看,以前的三光院,已经更名为岩县育婴院,从民办非企业单位正式划为县政府组织部,扩大了规模,改建了设施,早已今非昔比。
但跨进院中,还是能从墙角斑驳的几组大字里,追寻到以往的印记。
三光院的名字由来——
【光明】,【光洁】,【光荣】
祝漾意认真而冷峻地审视这三个词组,指节在口袋里一寸寸蜷紧。
“哟你们来啦!”
大厅里出来一个白发苍颜的老妇,六十多岁的年纪,但穿着打扮都十分精神,她一下子就把祝漾意给认出,眼里的光也明亮了几分,
“是小漾吧,哎哟好几年没见了,长这么高这么帅了!”
祝漾意礼貌一笑,神情缓和下来,将手中的礼品递给她,恭恭敬敬地喊了声,“汪老师。”
汪曼是从兄弟二人进院开始,就一直照顾他们到被收养的老教师,也是前三光院留到现在的唯一老人。
“欸,怎么还带东西来啊,客气啥啊,谢谢小漾了。”
她跟后面的赵泠春打招呼,“听说乐恪儿有消息了?就在省城?”
赵泠春早已没了行车时的疲态,此刻喜气洋洋地回话,“对,我们明儿就从岩县包车去省城,跟那边的警方好好地对接一下。”
“太好了,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汪曼说到这里,眼圈已经有了几分红,“从三光院来来去去的这么多孩子里,我就对漾意乐恪最有印象,那孩子一别四年,在外面真是苦了他了。”
这话引得赵泠春夫妻二人一阵叹气,汪曼擦擦眼,挽着赵泠春胳膊迎进去,“有消息就是好的,走,我们进去慢慢聊,外面风大了。”
家长们进里边儿寒暄,祝漾意一个人绕着院子兜转。
快五年没回来过了,整个三光院已面目全非。
他还记得稚童之时,这里总是黑压压破旧的样子,比如院子里草深,不经意就会窜出只老鼠,饭盒上总有蟑螂在爬,也没人嫌卫不卫生,游乐设施总是坏的,宿舍的黄灯泡总是闪的,食堂的饭菜总是冷硬,孩子们也总是在哭。
他止步于大厅展览墙,满墙呈列着领养儿童返院时,拍摄留存的纪念照片。
这几年陆陆续续,有的人没了,有的人生活得越来越好,有的人笑靥如花像从来没有过阴影,还有的人……
他眼睛定在其中一张。
是五年前,13岁,他们最后一次回三光院之前,在红芳饭店生日宴之上的合影。
他和祝乐恪并肩站立,身前却蹲着一个不太开心的女孩。
小人儿扎着高马尾辫,手扶发尾将脸挡了个完全,大眼睛从缝隙里懵懂又天真地看,嘴巴还糊了圈豆腐上的酱汁。
祝乐恪的手掌轻轻搭在她发顶,相机定格的下一秒,祝漾意也将看向她这里。
……
有的人会被治愈,有的人却当局者迷。
房间凌乱,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一片狼藉之中,女孩捏着同张照片在看。
屋外有喊声传入,“尔尔,你赶紧收拾啊,舅舅的车都来了,你怎么还是不慌不忙的。”
“哦。”
裴述尔敷衍一声,重看回手上的合照,相纸已经折裂泛黄褪色,被她从衣柜底下掏出,不知道已经遗忘丢弃了多久。
上面祝乐恪的眼睛用笔尖张狂涂黑,力透纸背,看上去格外狰狞吓人。
裴述尔趴在床上,再次回想起那段日子,如果不是她写下日记,很多细节,很多心情,终会随着时间流逝忘个精光。
伤疤犹在,但受伤时的心情,她已经消化转移得差不多了,所以才会这么大大方方地,把过往当工具,展示给所有人看。
她以为,祝乐恪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最开始消失的那一个星期,她依旧还是怕的,祝乐恪残留的影响力好像根植入骨血,她始终不敢跟胡胡说话,始终会选择他喜欢的发圈颜色,始终会归置书桌上的专属物件,刻板重复着一些毫无自我的呆滞行为。
但直到,某个贪睡赖床的清晨,她自然而然地醒来,不会有任何人再捂住她口鼻、鞭笞她手心。
她一件件地做着被严厉禁止的狂事,从说脏话开始,到和院里的男生肆无忌惮地瞎玩,她弄乱书桌,不写作业,在学校里跟蠢逼打架,和胡子躺一张床上睡觉,就像叛逆期终于来临,她想怎么闹就怎么闹。
她开始盯上祝漾意,用小刀凿开他手背,把死鹦鹉扔在他头上,看他叹气,疼痛,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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