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夏安远这件事情并不惊讶,他没多言,替夏安远关上车门就回到了驾驶位。
车里挡板升起来了,空调也一早开好,其实下午定今天这身造型的时候夏安远还在想,明明气温还高,穿这样的衣裳难道不会捂出一身痱子来么,走这一趟他才明白,有钱人出行吃喝,去哪儿都有车接车送,没一个地方冷气不足的,穿短袖说不定都得冻感冒,怪不得纪驰整日进出都是西装革履,不是不怕热,是他们真不热。
像当年第一次坐纪驰的车那样,夏安远坐得很直。车里面安静凉快,车外面是京城闷热的人和景,他看着窗外往后飞的形形色色,感觉这辆车带他驶离的不是这家酒店,这个街区,而是那些老城巷,那些建筑工地,那些流汗燥热的午后,那些真实的现实世界。
“纪总,”沉默了得有小半个小时,夏安远轻轻开口:“您没必要跟许先生这样,他说的也不是假话。”
夏安远想,“屋里人”三个字猜不透含义,“今天这事”也不知道指的究竟是哪件事,他不擅长揣摩,那么纪驰劈头盖脸把这道阅读理解题甩给他,到底是希望他答还是不希望他答。
他语文真的烂到家了,他想要纪驰亲口把题干说给他。
他又开口,很有一番诚意:“不过,还是很感谢您替我解围,如果有机会,我去跟许先生解释一下吧?”
车开上了高架,视野腾地升高了,夏安远往远眺,看到的仍旧是一幢又一幢高楼大厦,深沉的夜幕穿插在楼宇缝隙间,漏出来霓虹和车流,像城市阡陌的河,装点地平线,飞跃地平线。
迟迟没有等来纪驰回复,夏安远只得转头看他。
那个人人敬怕的纪家继承人,位高权重的公司老总,一个咳嗽全场就都能瞬间静下来的上位者,此刻正像小孩一样抱着手臂,将头靠在车窗边上,安安静静地不发一言。
夏安远下意识屏住呼吸。
纪驰竟然睡着了。
既然爱看,那就看个够
到津口酒店的的时候纪驰还没醒,夏安远轻轻关上车门,站在车边跟司机吴叔抽烟。
“明早六点就得出发?”他问吴叔,现在已经凌晨两点钟了。
“是啊,”吴叔叹了口气,“去那边看一圈就得走,忙得马不停蹄。”
夏安远没料到纪驰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出差行程都会揣上自己。今晚连夜赶到津口来,是为了不错过明天一早的一个什么开幕仪式,仪式一结束,他就又得飞去s省,时间卡得紧张。
夏日深夜的风是凉快的,夏安远按了按太阳穴,烟草让他打起来一点精神,他对吴叔笑了笑:“这么多年不见,您精神还是这么好。”
“好什么好,老咯,”吴叔指了指自己头顶间杂的白发,“看到没,给少爷再开几年车,我就得退休回去抱孙子了,哈哈,哪像你们,人生刚开始的年纪。”
夏安远吐了口烟气,猩红的烟头在黑夜里明明灭灭,他对这话的回应只是淡淡一笑。
“不过小远——”吴叔撑着大腿站起来,“你倒是变化挺大的。”
变化?
夏安远定定地看着被风吹散的烟气。
他当然有变化,哪里都变了,唯一不变的就是依旧穷困潦倒,依旧懦弱无能。
“人长大了,当然要变,”夏安远将目光移到车上,车窗漆黑一片,看不见里面人的睡颜,他轻道,“纪总不也变了。”
“是啊。”吴叔长叹一口气,却很有分寸地没有继续往下说纪驰哪里改变,他也跟着夏安远的视线看向车里,“变咯。”
不远处绿化带里传来一阵微弱的虫鸣,将四周愈发显得安静,夏安远听了一会儿,问吴叔:“纪总他……最近很忙吗?”
“最近?”吴叔笑了笑,低下头咂了口烟,“一直都这样,没睡过什么囫囵觉,一上车就补觉是老习惯了,但都没今晚睡得这么沉,也没这么久。每年的这几天确实格外忙一些,听赵助说他这几天几乎都是通宵,今天连开了四个会,才把傍晚那会儿的时间空出来,确实累很了吧。”
当老板的,怎么竟然比其他人还忙?
难怪他眨眼间就睡熟了。
夏安远掐灭烟:“在车里睡着不是个事儿,”他悄声打开车门,“我叫纪总上去睡吧?您也好早点休息。”
吴叔想了想,没阻着夏安远的动作。
纪驰仍是靠在车窗边上,夏安远先头给他搭的小毯子已经掉了一半下来,车里只留下小盏亮度不高的氛围灯,黯淡的暖色,但能将纪驰脸色照得清晰。
这个时候夏安远才发现,纪驰眼下竟然有那样分明的疲惫,明明头先在酒店时看着他精神头还很好,现下一闭上眼睛,突然显得颓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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