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疼痛而萌生的涔涔冷汗,淡色的薄唇上,被咬出的血痕也尚未复原。从始至终他的声音都不高,只是态度分外坚决:“还请殿下允准。”
“好。”
宋也川额上的冷汗流进他刺字的伤口处,那原本已经长好的皮肉却带着一丝痛痒,他抬手想去摸,温昭明下意识说:“别摸,我来帮你擦。”她从袖中取出一块巾帕,倾身凑近,柔软的手指捏着帕子,轻轻擦过他额上的伤处。
这用墨渍浸透的“忤”字,像是他最隐秘耻辱的一处伤,他回避照镜子,更对于旁人异样的目光感到不安。他放于枕侧的手微微颤抖,只能下意识看向温昭明的眼睛。她认真的将他额上的冷汗擦去,离得这样近,宋也川甚至可以见到温昭明脸上细小的绒毛,感受到她清浅的呼吸。
他的耳垂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心跳漏掉了半分。
温昭明收回了手:“你要留神些,伤口若是化脓便会留疤,丑得很。”
留疤又有什么可怕,宋也川甚至想要用匕首剜掉这块耻辱的皮肉,宁愿留下一个狰狞的伤痕,也强过这极具羞辱的刺字。心中略微起伏的悸动渐渐平息,而温昭明浑然未觉,依然在絮絮说:“你模样生得好,这个字也不会妨碍什么。北宋那个打西夏的大将军,叫狄青的那个,脸上也有刺字。只要你自己不在意,别人也会不那么在意。看习惯了就会觉得,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她的声音极好听,像是玉石叮咚滚落。
那一刻如果有人问宋也川,你不曾有半分动心么?答案是否定的。
被无尽的风雨摧折之后,宋也川残余的自尊心土崩瓦解,一身傲骨几乎尽数被折断。他成为了被全世界抛弃的人。求生不得,求死无门,永远得不到解脱。
温昭明是那个主动靠近他的人,那日在鹿州时他迈出的那一步,不过是他所认为的死期将至,不得已鼓起的一腔孤勇。
而此后种种,温昭明给予他的一切,都是他曾经想也不敢想的。
人在万念俱灰之际得到的那一寸暖,哪怕即刻死去,也无法彻底忘记。
可也只能限于此了。
当年的恩科友人调侃他或许可得公主垂青,他只是笑笑便作罢,如今云泥之别的鸿沟早已将二人隔绝出一整道天堑,他既已认命,若是再生出丝毫不该有的渴望,便是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
“好了,我走了。”温昭明从椅子上站起身,“明日我让冬禧送你,不必和我辞行了。”
宋也川的目光落在那个亭亭的背影上,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翌日,温昭明起身后,不得已又见了浔州太守。浔州太守几次向她问起王鼎安,她被烦得久了,索性冷笑说:“他目无尊卑,忤逆于我。撤去官职,脊杖五十。就由浔州太守亲自监刑。”
“还有段秦,”温昭明漫不经心地掀起茶盏的杯盖,撇去浮末,“脊杖八十。”
浔州太守惊了一下,忙低声说:“这八十杖,只怕还没行完刑,人就没了。”
温昭明看向霍逐风:“你亲自掌刑,必须要让他活着受完这八十杖,昏了就用水泼醒。拉去菜市口,一起行刑。”
年轻的宜阳公主眉眼之间尽是冷漠,浔州太守被她眼风扫过不敢再劝,只得领了旨意退了出去。冬禧走进门,对着温昭明行礼:“宋先生已经走了。不过他说自己是罪臣,不愿坐轿子,执意步行。”
温昭明嗯了一声,这个结果她已经猜到:“由他吧。”
犹豫了一下,冬禧继续说:“京中庄王殿下传手书来,傅大人得知公主在浔州,已经启程南下了。傅大人是骑快马来的,最多十五日,便会抵达浔州。”
冬禧口中的傅大人,温昭明很熟悉。他叫傅禹生,是外祖父为她亲自挑选的驸马。
京畿之内,无人不晓。
身上有伤,宋也川走得很慢,时不时需要停下来歇一会。从公主的居所再到书院,需要经过浔州城中的闹市,隔了一段距离,宋也川远远的便看到有人围在一起。
“打得好,打死这个狗官!”
“侵吞我家土地,霸占我家牛羊,死有余辜!”
宋也川循声望去,菜市的空地上摆放着两张条凳,两个人被堵住了嘴,痛苦的哀嚎声都被遏制在了喉咙里,他们手脚都被捆在了条凳上。
其中一个掌刑的人他也认识,是霍逐风。
王鼎安和段秦像是两只没有气息的牲畜,脊背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霍逐风用脚尖踢了一下意识全无的段秦,见他没有反应,便从一旁的水缸里舀起一瓢水,泼在了段秦的脸上。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这不是段夫子?”
霍逐风对着那人的方向笑起来,露出森森的白牙:“他污蔑宋先生,枉为人师。”
霍逐风是武功极好的练家子,看上去他打得板子并不重,只怕用了几分巧劲,外人看不出,可却能打得人脊骨尽碎,求死不得。
昔日在京城时,西四牌楼经常有犯人被枭首示众。宋也川每次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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