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昭明?和宋也川各自占据桌子的两端,原本互不干扰, 自从宋也川替温昭明?倒了一杯水后,温昭明?便搬着椅子往他的方?向挪了挪:“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等宋也川回答完, 片刻后温昭明?又?挪了挪:“这句呢?”
直到二人的手肘可以碰在一起, 温昭明?才消停下来。
他们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 徐徐的微风从槛窗外吹来, 宋也川鬓旁的发丝徐徐摇动, 他安静的垂着眼,做事时总是分外专心的样子。手里握着的笔不停,他背挺得笔直,整个人好似十分耐心。
温昭明?百无聊赖, 宋也川微微偏头看她,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处,宋也川立刻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殿下稍后。”宋也川起身走出了门, 而后搬来了一个冰架,上头放了一盆冰。
“我本就不怕热,所以平日里不需要这些。”宋也川对着温昭明?笑了笑,“只是进了八月,天气已经开始转寒,殿下注意身子。”
温昭明?哦了一声?,宋也川便又?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用左手撰写文章。
他的睫毛半垂着,左手很稳,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分外清晰隽永,神情也格外专注。但宋也川依然会在适当的时候,往温昭明?的杯中续一杯茶。
“你?真好看。”温昭明?笑盈盈地说。
宋也川从半尺高的黄卷中抬起头,看向温昭明?时他轻轻开口?:“多?谢殿下,殿下更好看。”
他耳缘上露出一丝红意,语气却很坚定。
温昭明?显然愣了一下。
“方?才也川向殿下承诺过的,不对殿下隐瞒。”宋也川看着温昭明?,神情坚定,眼眸宛若莽莽春山。
明?明?早已听惯了无数赞誉之声?,可在那一刻,温昭明?的心却又?不受控制地跳起来。
宋也川已经重新低下头书写文章,而温昭明?却手足无措,再?也看不进一个字。
“你?写吧,我回去?了。”她丢了笔站起身,从宋也川的房间中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宋也川叹了口?气,将手中写了一半的宣纸揉皱成团,扔到了一边。
他重新铺开一张新的纸,写了两行字,又?停笔。
《遐地说》中有一句,宋也川记得很清楚:月出皎皎,介尔两山之间。
他思绪翻飞时,将这句话?写错了。
看着笔下的字,宋也川久久无言。
他写的是:月出皎皎,介尔昭明?。
方?才已经写错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九月初一,《遐地说》已经全部由宋也川默写完成。五日后,装订完最后一册,孟宴礼沉默地看着桌案上被人重新誊抄之后装帧成册的《遐地说》十六卷。
他带着五个翰林,将书卷的成稿一路送到了三希堂。
明?帝自那一次病重之后,整个人显示出一种垂垂的老迈之感来。只是他的眼睛依然炯炯,带着摄人心魄的凛冽之意。
孟宴礼行叩礼之后,将书稿呈与明?帝。
“很好。”明?帝看完之后,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修书之人是哪位编纂,朕要赏他。”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孟宴礼再?行叩礼:“请陛下恕臣死?罪,修书之人是宋也川。”
空气骤然安静,明?帝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奏折,过了许久许久,他终于淡淡说:“你?一定要将这个名字,说给朕听么?”
年?过半百的皇帝,身上的杀伐之气不减当年?。所有人都迫于威慑低下头,只有孟宴礼缓缓说:“陛下,写《遐地说》的人早已谢世多?年?,如?果?没有宋也川,这本书将永远不见天日。微臣也读过这本书,有些章句也确实摘录过,但若让微臣逐字逐句重新写出,微臣是没有这个本事的。若陛下今日要治罪,请陛下不要治他的罪。”
孟宴礼身后的几个翰林眼中都露出一分不赞许,面面厮觑却无人敢出声?。
郑兼替明?帝将茶盏续水,明?帝冷冷说:“朕想见见他。”
今日温昭明?并不在府上,宋也川只身入宫,走过文华殿时,他轻轻抬起了头。
檐角的脊兽依然沐浴在秋阳之下,婉转鲜活。
他的眼中没有伤感也没有激动,他平静的看着这座皇城中的每一处风景,曾经的爱与憎都早已随着风飘远了。
那些埋葬于书海中的年?少岁月,那些醉心于史?书典籍中的无数日夜,还有后来,那些让人痛彻心扉的寒夜。再?一次走入这座皇城,宋也川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平静坦然。
心中或许有恨和不甘,但他已经能够直面那些淋漓的过往,而不再?感觉绝望和恐惧。
站在三希堂门口?,明?黄的琉璃瓦光华璀璨。
走出门的却是郑兼,他阴郁地一笑:“陛下在批折子,现在没空见你?。请你?在三希堂外跪等。”
宋也川说了一声?是,而后退后半步,掀开衣摆,直挺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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