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
……
终于,比一个世纪更难熬的两分钟后,夏卿欢开口了。
“嗯?”江颂抬眼。
“你有没有想过……”
没想过。
甚至不等夏卿欢把话说完,这三个字便已经在江颂的内心当中极为狂野地冒出了头,但偏偏,江颂竟意外地什么也没说出来。
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江颂当然知道现在可不是装聋作哑的好时机,可他就是说不出话来。
“……如果戚嘉荣说得并非全是谎话呢?”
并非全是谎话。
江颂不傻,他当然知道夏卿欢这话于他而言该要如何理解。
夏卿欢的意思是,虽然那一晚他并没在戚嘉荣面前阐释过自己对江颂有任何逾越的情感,但这也并不能表示这所谓的逾越的情感就真的不存在。
所以戚嘉荣说谎了,但并不是完全说谎。
江颂慌了,慌得厉害。
“江颂,”夏卿欢捕捉着江颂飘忽而闪躲的眼神,“你会反感么?”
怎会如此。
怎会这样。
这人凭什么能用这样柔和温婉的声线说出这样离谱又怪异的话来啊,他难道不知道这声线蛊得人甚至都已经开始对他这番离谱言论陷入思考了吗?
江颂的鼻翼翕动了一下,眼眸低垂,明暗交接的葳蕤光影中,甚至可以看得清他白皙的脸蛋上细小的绒毛,少年气十足的英俊容貌,明明笑起来时好看得一塌糊涂,但偏偏此时此的表情凝重得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违和。
夏卿欢刚刚说了【如果】是吧,他是说了如果的吧,所以有可能他说的这一切都是假设的,假设的就是假的,是他胡乱说的,是他抽风发神经瞎编的对吧!
但只可惜,这些话冒头逐一的时候……江颂察觉到就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也不知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勇气,这一刻,江颂竟敢突然抬起头来直视夏卿欢的眼睛。
薄薄的镜片之下,那双眼睛里面残存的破碎与疲惫还没有完全散去,江颂知道自己接下来不管要说什么都要掌握分寸。
毕竟,客观来讲,这件事不论是真是假,夏卿欢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
“抱歉,你不用回答我。”
“那你为什么要问?”
就算是再怎么小心翼翼好了,可江颂依然还是能从自己这番话里感受到一种被极力抑遏的紧逼感。
江颂承认自己是有些恼怒的,如果说在夏卿欢询问他是不是反感的时候,这种感觉才只是将将冒头,那么刚才夏卿欢的一句你不用回答我,才是真正燃起江颂怒火的首恶元凶。
这样冠冕堂皇的妥协并不是江颂需要的,如果真的不用回答,那么又何必多问。
所以到底是真的不需要回答,还是只是为了分流一部分压力?
房间内窸窣的躁动再次归于沉默,而或许这一次,于夏卿欢而言,江颂是真的不用回答了。
如果说一直以来,江颂对于夏卿欢对自己的感觉浑然不知不明就里,那是纯属扯淡,可是江颂却始终义无反顾地坚信,只要自己立定心志装傻到底,那么他与夏卿欢之间这一层窗户纸便永远不会有被捅破的那一天。
而这种自信究竟来自何处,江颂不知道,或许是因着夏卿欢在面对江颂时那永远信手拈来的迁就与妥协让江颂逐渐迷失了自我,也或许……在江颂的概念里,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本就是禁忌,曝在阳光之下才是违背人伦,一贯谨慎理性的夏卿欢绝不会做这样疯狂的举动。
所以江颂不害怕,也不抵触,因为就算夏卿欢再怎样,他也从没有对自己做过任何逾越之举,举手投足间的尊重和恰到好处的关怀让两人的相处甚至远要比简单的队友关系更令人舒服。
但是此时此刻,江颂恍然惊醒,事情好像本不该是这样。
就算夏卿欢从未向江颂提及任何也从未表露分毫,但他的关怀与妥协总该是在等待一个回应的,一直以来自己在用什么样的立场据着夏卿欢的好,这个问题,江颂从没想过。
就像他从没有想过需要给夏卿欢一个回应。
夏卿欢今日的询问已然是再委婉不过的小小的探寻,他已经足够克制也足够隐忍。
一时间,一种无力的愧疚感从江颂的心中滋长出来,这种愧疚源自于他直到现在才察觉自己好像回应不了夏卿欢任何。
母胎lo19年不无他的道理,但是没办法,江颂违背不了自己的真实意愿。
江颂不需要男人,不需要感情,他只需要一个出色而可靠的队友,一个搭档,一个可以与他在赛场上并肩作战荣辱与共的伙伴,而夏卿欢……放眼全世界,再不会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自从那天晚上的一番对话之后, 就算是迟钝如江颂,他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与夏卿欢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了些许变化。
这些变化微妙而缥缈,却又偏偏那般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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