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舶司接待使臣的花厅修得极阔大华丽的,琴狮国的使团团长罗夏尔坐在客座上,拿着茶杯喝茶。一个高大的穿着琴师军服的红头发男子正站在客厅一侧壁上的字画看着,一边有些不屑地用琴狮国的话点评道:“我在粤州与他们的官员见过,都是文弱矮小似女子一般,一会儿不必与他们客气,把我们的人要回来。”
罗夏尔怔了怔,不由自主看向一旁正在给他们倒茶的丫鬟,轻轻咳嗽了声道:“威尔特上尉,这临海侯位高权重,但对我国使团一向十分优容,因着一向和我们有合作通商的,上尉一会儿不要冒撞,恐怕是误会。说话也谨慎些,他们如今开设了学堂,教导各国语言,其中就有我们琴狮语。”
威尔特上尉嗤笑了一声:“从我国赚了不少钱吧,听说你还去给他们的女学生授课过,还收了不少丝绸刺绣摆件?”
罗夏尔脸上紫涨,不再说话,却见里面珠帘一响,两位腰间挎着刀的侍卫先走了出来,锐利警觉的目光在他们面上一扫,然后站在一侧微微躬身,许莼从里头慢慢走了出来,面带笑容拱手对罗夏尔道:“罗先生,今日不知来市舶司有何贵干?”
罗夏尔面上有些尴尬一边还礼一边介绍威尔特道:“临海侯阁下,这位是我们的海军上尉威尔特将军,他这次来我们大沐朝,是想要洽谈通商口岸的事的。”
许莼含笑也拱手为礼:“原来是威尔特上尉。”
威尔特上尉看他竟然是这般年轻,果然面貌如女子一般秀美,心中不由又看轻了他一些,傲慢道:“闻说大沐一直有商队与我国通商。如今奉首相令,我带军队到此是来洽谈通商口岸开设事宜,但我所带的几个护卫士兵,今日去海边钓鱼,被城守营的人给捉了去,听说沐朝为东方古国,一贯知礼好客,难道是这般对待远方来的客人的?”
他面带愤怒之色,语气咄咄逼人,用的是琴狮语,一时罗夏尔十分尴尬,斟酌着正想如何将口气和缓一些。
却见站在他身侧提着茶壶的丫鬟却忽然开口,流利的将适才威尔特上尉的话翻译了一遍。这丫鬟正是早兰,她天生口齿伶俐,在津海几年,看写算都不如其他姐妹,又十分好强,不肯输于人后,索性便跟着姜梅学了一口洋话。一有洋人使臣来,她便主动领了端茶倒水的差使,仔细听着,闲了就自己念念有词,人人都笑她疯魔了,几年下来,却练得了一口熟练洋话,会好几国语言,一般通译尚且不如她机变灵敏,因此许莼便也索性让她去了同文馆继续深造。
罗夏尔目瞪口呆看向那俏丽丫鬟,她竟会说琴狮话?
然而他还来不及诧异和尴尬,只见许莼也已不慌不忙含笑回道:“是本侯孤陋寡闻了,原来贵国与其他国家谈通商事宜,竟是要由将军带着军队来谈的?难怪前几日水师营来报,外海有数十艘军舰,在我朝海疆外徘徊,却又始终不见报关,原来是贵国的海军了?”
“我朝俗语,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自然是要款待;但这位将军既是重兵陈于我朝海疆边,也怪不得我们警戒。尤其是贵国这几位钓鱼的客人,日日监测海面高度,难免会让人疑心,是否在提前监测洋流、地形,并做标记,自然只能当成间谍捉起来审问了。”
“罗夏尔先生和威特尔上尉既然来了几日了,很该先知会本侯,报备所有军舰、军队数量,递交国书,再来钓鱼休闲,这才是知礼的宾客。”
许莼满脸遗憾,摇头道:“可怜贵国那几位钓鱼的将军,如今只怕已受了几轮严刑审讯了,可怜,可怜!”
急奏
有了早兰姑娘伶牙俐齿地翻译后, 威尔特上尉和罗夏尔使团团长陷入了难耐的尴尬中。无论任何国家,带着军舰在别人海疆外招摇,总是有开战之嫌, 这时候若是一句话没答好, 那可能就立刻就要陷入不得不开战的局面。
然而他们今日本来只是想要把自己的人要回来, 原本想着对方没有证据,他们占理。没想到他们这竟然早就发现了他们的军舰在外海徘徊, 又发现了他们这些日子都在那里监测水位,这一个意图开战,一个间谍的名头压下来, 他们哪怕不怕打仗, 却也不打算今日就在这里被人扣下啊?
没看到那文弱含笑如温柔淑女, 说话却咄咄逼人的“临海侯”, 身后那高大的侍卫们都按着腰间的长刀吗?他们进来的时候可都被要求解了武器的!
罗夏尔一急说话就有些磕巴:“许侯爷,此事有误会,是我们未曾及时报备, 但确实是清晨钓鱼,那鱼竿上有浮标,误会了, 误会了……军舰也是我们路过要去别的地方做生意,顺路执行公务。”
威尔特上尉面上虽然倨傲之色不改, 但也知道此刻他们在别人的地盘上,若是想要自己的人回来, 此刻也不能硬碰硬了, 只能憋着一口气不说话。
许莼看着他们二人神色, 忽然莞尔一笑:“贵国与我国通商日久, 罗夏尔先生也是一贯为我们提供了许多帮助, 我们在琴狮国也有不少朋友,既是误会,那想来确实是误会了。二位稍等,我这就让人去释放他们,交给你们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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