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装迷糊。
“处罚已经降下,你已不必为他遮掩。”祁云峥眼眸凉飕飕的,语气却依旧保持和缓,“既受了委屈,便说出来。”
江眠月缓缓垂下头。
祁云峥见她如此,胸中无端涌出些烦躁。
可他终究是没有催促,而是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江眠月知道祁云峥的脾气,既然出手管了此事,便不可能大而化之。
两人便这样对峙般的沉默了半晌,江眠月终于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认真道,“学生认为,这是君子道义。”
“……”祁云峥睫毛微微颤了颤。
江眠月心中如擂鼓,以为他要开始训话,却没想到他居然一直没有开口。
是对自己无话可说吗?
“他虽过激,口不择言,没有分寸,蛮不讲理……却终究是在替人打抱不平,也只是受人蒙骗罢了。都是同一个学堂的监生,日后还要朝夕相处,互相帮助,齐头并进。”
祁云峥面色晦暗,犹如乌云遮蔽重山。
江眠月没有看他,接着说,“在学生看来,这般需要朝夕相处的同窗,若是第一日便结下了仇怨,日后在此读书,终究是心有不安。”
“学生今日悟到,祭酒大人在考到之日出题“信者疾伪”,本意便是让监生们要为君子之道,不可行那伪君子之事,他本就对我有误会,如此一来,应当也能辨明真相。”
江眠月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以上的话语,说完之后,她一直低垂着头,根本不敢看祁云峥的脸色。
这确实也是她心中所想,毕竟,她来国子监是读书的,不是来好勇斗狠的,与人结仇对她而言,并非什么好事。
阳光下,她一身国子监统一的玉色襕衫,如同一块未被雕琢污染的美玉,灼人眼眸。
说完这些话之后,她便低着头,似乎有些忐忑,泛红的耳根旁露出些细碎到梳不上的细碎发丝,漂亮的线条下滑便是她白皙如藕荷般的脖颈。
祁云峥许久没有开口,江眠月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下意识的不敢再多说。
时间越长,江眠月越是不安,耳根越是发红。
两人仿佛在安静中对峙,直到不远处传来监生们说话的声响……那是广业堂的监生们来用饭了。
再不去拿饭就来不及了。
江眠月终于忍不住,抬头看向祁云峥,“祭酒大人……”
“江监生与昨日比起来,可算是伶牙俐齿。”祁云峥仿佛是故意打断了她的话,两人眼眸相撞,江眠月从他的眸光中捕捉到一丝不悦。
可那一丝情绪转瞬即逝,如残风云影,令人摸不到边,让江眠月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看来江监生对同窗情谊相当在意。”祁云峥缓缓道。
“是。”江眠月点头道,“人而好善,福虽未至,祸其远矣,同窗情谊更是如此。”
“既然如此,今日除题纸上的题目之外,你再做一篇‘与人为善’的文章,今日写完与我批阅。”祁云峥冷冷看了她一眼,“去拿饭吧。”
“……”江眠月咽了口唾沫,胸口起伏半晌,咬牙道,“是,祭酒大人。”
她行了个礼之后,转身便小跑离开,祁云峥看着她娇小的背影,以及她头上系着的飞舞的绸带。
女子监生身着玉色,在人群中甚是扎眼。
会馔堂,人头攒动。
江眠月因耽误了功夫,一路小跑,才及时将本堂监生的饭菜都取来,那膳夫见她一人要负责这么多,颇有些看不过眼,破例帮她拿了好几次。
即便如此,她的额头上也见了汗。
好不容易将饭菜分发完毕,她才能好好坐下来吃饭,劳累加上刚刚面对祭酒紧张,此时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吃饭的时候几乎有些囫囵了。
“慢点吃。”兰钰看着她这狼狈的模样,觉得有些心疼,“我还以为斋长是什么好差事,没想到这么折腾人。”
“是啊是啊,斋长你辛苦了。”一旁硬要凑上来与她们同桌用饭的自然是吴为,他自觉今日做错事,心中在意,一直想要凑上来。
江眠月也没为难他。
“也就我折腾。”江眠月喝了口汤顺顺气,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与他们说了一遍。
“两份文章?祭酒大人心真黑啊!”兰钰惊叹道。
“谁说不是呢。”江眠月频频点头赞同。
兰钰可爱的脸顿时皱起来,大大的叹了口气,“满打满算,这才入国子监第二天,怎么你总是遇到这档子事,太欺负人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江监生就是太过优秀了,长得又美,自然容易招惹事情。”吴为一面吃肉一面小声说,“我父亲在吏部,见的事情多。如今女子入仕本就难,若是平步青云爬得快了,少不了那些风言风语,若是再加上长得美,那更是不得了,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啊。”
江眠月微垂眼眸。
话虽不好听,可吴为说的确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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