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微笑:“陛下和娘娘都是很仁和的长辈,这是他们的心意,放在寝殿日用也无妨的。”
昭蘅看向宫灯。
那两盏灯异常精美,五彩琉璃打磨成薄片的灯罩蒙在烛台上,灯架用整木雕成两朵栩栩如生的并蒂莲花,花叶上的露珠以透明宝石镶嵌而成,即使没有灯光,也闪着五彩光芒,美轮美奂,炫目至极。
她点点头:“那就放在寝殿里吧。”
林嬷嬷道好,指挥宫女将宫灯摆在床的两端,出去前,她又请示昭蘅:“陛下娘娘赐了您丰厚的恩赏,殿下可否说何时带您去谢恩?我好提前准备。”
昭蘅愣了下,上次和李文简在行宫分别之后,他们再未见过。
她在宫中生活了十年,对宫廷生活却仍然很陌生。
“殿下最近忙于春祭,事务繁忙,抽不出身也是正常。”林嬷嬷见她神色微黯,又解释道。
昭蘅点点头:“殿下国事为重,我等他的安排。”
林嬷嬷瞧着昭蘅的眼睛里,亮起些许赞许。她原以为生得如此美艳的女子多少有些娇气,没想到她竟如此淡定沉稳。虽是行文上粗陋了些,但胜在脾性好。
心里正夸着,忽听她又道:“嬷嬷,我还想麻烦你一件事。”
“何事?”
昭蘅道:“你能教我认字吗?”
看着林嬷嬷微愣的神情,她解释说:“我家中贫寒,小时候没看过几本书,也认不得几个字。”
林嬷嬷先是觉得惊奇,随后推辞道:“我才疏学浅,恐怕误人子弟,实在不敢答应昭训。”
“无妨的。”昭蘅摇摇头,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我也不求学得才富五车,只求能勉强读写。”
她仰头看着林嬷嬷,眸中水光潋滟,声音轻轻柔柔:“嬷嬷也不想我以后丢了殿下和东宫的颜面吧。”
这个理由倒是让林嬷嬷无从拒绝,她只得轻轻颔首,立刻吩咐宫女去张罗笔墨纸砚。
昭蘅很早就想学识字写字,可是没有那个条件。在村子里吃了上顿没下顿,根本没有多余的银钱去上学堂,况且她还是女子,去义学偷听夫子讲学被发现了还会被驱赶;入宫后忙忙碌碌,机会更少;认识白榆,他知道她有心学字,曾想办法借过一套幼儿启蒙的书给她,她散值后窝在房里悄悄看,被茯苓发现,故意打翻蜡烛,把书烧了……
白榆、茯苓……
如今想到从前的事情,分明不过半个多月,却仿佛漫长得过了几辈子。
李文简刚踏进门,就看到昭蘅坐在床边,面前铺着纸墨,以手支颌,望着窗外出神。
春-光浮动,映在她的侧脸,将她的轮廓投映在屏风上,眼睫被拉得长如丝羽,随着她眨眼的动作,如蝶翼轻扇。
“吱吖”一声推门声,把昭蘅的思绪拉回,她侧脸看向门口,见是李文简,起身走向他,举止端庄地福了福身。
李文简看着她。
奶奶刚去世,他没有让宫人为她准备颜色鲜妍的春装,大多都是雅绿、山岚一般的素雅之色。
她今日穿的便是身雅绿素裙,云鬓间仅簪了一支硕大的珠钗,看上去素得有些过分。
但素雅的妆饰在她身上自有仙气,倒如春日里的杏花仙。
“在写什么?”李文简的目光落在桌案的纸上,伸手去拿。
“殿下!”昭蘅下意识去夺,不料李文简的动作比她更快,已经拿到纸张,她的手正好抓在他的手腕上。
李文简目光下移,落在昭蘅抓着他的双手上,雅绿的袖子下滑,露出一小节如玉藕臂。
昭蘅急忙松开李文简的手腕,有些窘迫地小声说:“是我让林嬷嬷教我写字。”
李文简展开手中的纸张,纸上赫然映着幼童启蒙一般歪歪扭扭的笔画。
昭蘅望着他仔细端详纸张的模样,她的脸,忽然红了,如同窗外开得正盛的海棠。
太子珺璟如晔,雯华若锦,在他面前,她不免自惭形秽。
昭蘅低下头,细声说:“刚学写字……写得不好……”
“还不错。”李文简的眼光看过来:“比我初学时好多了。”
昭蘅更无地自容了,他初学写字时多大呢,三岁?还是两岁……
“有人聪慧绝伦,少年成名,有人跛鳖千里,钝学累功。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你启蒙虽晚,但习文之功不在朝夕之间,但求日有进益。”李文简抚平纸张,放回桌案上。
昭蘅站在那里,目光与李文简相对。他的话如同涓涓暖流,从她的心口流淌而过,抚慰了她的尴尬和窘迫,也让她心底更加坚定。
“殿下,要用膳了吗?”林嬷嬷站在门外,低声问。
正是用晚膳的时候,林嬷嬷一提醒,李文简顿觉有些饿了,侧头问昭蘅:“可否留我在此用膳?”
昭蘅重重点头:“当然可以。”
林嬷嬷急匆匆去外间吩咐摆膳。
等膳食摆好,立刻进来请昭蘅他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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