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怎么还没有习惯?”
陈厝用力的捋了下头发,刀削一般俊美而憔悴的脸上满是厌恶:“见过多少次也不会习惯的。他妈的,老子又不是什么变态虐杀狂。你不是不知道,我本来胆儿就小。”
祁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白净的样子,应该撑不了多久了。江隐和周伊是一定要送他一程的,你去吗?”
陈厝纠结了一会:“走吧。”
他们来到了屋里,阿诗玛大娘背对着他们在床边坐着,脚下一个盛满了血水的盆,啪嗒一声,她把沾满鲜血的白布巾扔到了盆里。
“没救了。”她说,“这人伤的太重,伤口又沾染了邪气,你们也能看出来。还有什么想说的,就快说吧,他的时间不多了。”
她起身走了,步伐匆匆,似乎是被白净的样子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周伊跪在床边,比起悲伤,她的脸上更多是麻木,被泪水泡肿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白净,直到那独眼虚弱的睁开,她才叫了一声:“五爷……”
声音颤抖,竟然语不成句。
白净费力的抬起手,放到了她的头顶,他似乎对周伊有所歉疚,这是他能做的最后一个温情的动作了。
周伊的胸口翻涌,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从未想过面对白净的离开,她该说什么,也从未想过他离开时,他们之间是这副模样。似乎白净就应该是那个温柔儒雅,教她识字练武,摸着她的头叫伊伊的人。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可以堂而皇之的牺牲所有人的样子,也不是这样只剩一副残破的躯壳,快要咽气的样子。
终于,她深深的拜了下去,额头磕在地上:
“周伊拜别五爷。”
这一拜,在青镇是恩断,在这里是死别。
白净闭了闭眼,他缓缓的环视着四周,似乎知道这是自己见到的最后的场景了,在生命的最后,竟是这些人陪在他的身边。
忽然,他的目光定住了。
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伴随着极大的惊悚和恐惧,他的残肢用力弹起,差点摔到地上。
江隐扶住了他,他却在地上像脱水的鱼一样挣扎着,伸出手臂指着一个方向,喉咙里嘶嘶作响,声音极为可怕,像是蛇类进攻前发出的威胁。
人群分开,陈厝站在那里。
他一脸茫然的指着自己:“……我?”
白净脸上的表情几乎是憎恨了,他挣扎着爬向陈厝,那姿态简直像是要同归于尽,不死不休。
周伊急道:“五爷,五爷!他是陈厝啊,你这是怎么了?”
白净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大张着嘴,好像要说什么,可没了舌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他的手已经碰到了陈厝的衣角,又垂落下去了。
那只眼睛灰暗的张着,人已经没了气息。
直到死前,他控诉的手臂还僵硬的指向陈厝。
屋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向陈厝,面色惊疑不定。陈厝退后两步,避开那僵直的手臂:“他为什么要指着我……”
周伊喃喃道:“对啊,他为什么要指着你?”
“为什么,白家木寮里那些人的死相,就像被吸干了血一样……”
她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那太像被血藤造成的了。
陈厝低下头,看到了白净倒在自己面前的尸体,环顾四周,看着同伴们复杂的目光,他的脸色白了又红,僵硬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是说,是我把他弄成这个样子的??”
吴敖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仍然疼痛不止,他想起木寮里那些人的惨状,又想起了他们去救阁楼救陈厝时,遇到的一个女人。
那女人说,他看过守卫哈桑的尸体,他的皮紧紧的包裹在骨头上……
如果不是陈厝,还有谁能做到?
他不愿意去怀疑自己的同伴,但眼神中已透露出了三分迟疑。
忽然,瞿清白道:“不可能!绝对不是陈厝。”他看起来比陈厝还愤怒和委屈,“你们出去的时候,我一直和他待在一起,在这之前,他也一直在竹楼里,哪里来的时间去杀白净?”
“是啊。”祁景道,“他根本没有作案时间。也许是白净想表达的并不是陈厝杀了他,但已经说不出口了。”
瞿清白皱眉道:“谁知道白净心里在想什么,也许他想借此机会让我们内讧也说不定。”
众人沉默不语,
祁景拍了拍手:“同志们,这种时候就别想那么多了,团结才是力量,我们先把这个烂摊子收拾了吧。”
夜里,阿诗玛大娘的后院燃起篝火,白净作为白锦瑟的后代,四凶的守墓人之一,就这么在熊熊烈火中化为了灰烬。
周伊将他的骨灰装了起来,带在了身上。
这一夜,大家都没有睡好。
火塘边,江隐自己坐了很久,直到祁景走过来,和他一起坐下,他才开口:“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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