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不出寻常妇夫间的一句话。王娘贵胄讲究颇多,言行从不容错,深宅大院,礼教森严,就是他哥哥怀珪也不能与王姎并称妻夫。定王是天女的臣妇,是府邸的家姎,是她所有夫侍的主人,他哥哥见了王姎,从来都是要跪要拜的。一夕登高跌重,许含玉而今行事免不了比以前更小心,更谨慎,步步为营地保全王姎对他的垂爱。
瞧着王姎进得差不多了,许含玉起身沏了一杯奶茶端来。早先王姎在大将军府喝了,觉得好,他特意问齐寅把方子讨来。姬日妍的心情不错,正准备夸含玉两句,侍人来报,说公子请见,一抬眼便看见巳莲遥遥走来,拜倒跟前,说“莲儿给母亲请安。”
这个孩子的衣裤鞋面、钗镮首饰都讲究得很,姬日妍打一眼就晓得他身上这套又是京师里最时兴的样子。平时总是作态拿乔,说袖子紧了、鞋面窄了,言下之意就是要新的,为娘的还不晓得他的主意么?一天换三套衣服,早晨是朝上的花骨朵,正午是大团花,傍晚一过,又换上低垂的花苞。新衣服刚穿过一回就不穿了,每个月给多少钱也不够使,修大漆的折扇填满了两口笥箧,装着珠宝的锦盒在樟木箱里码放得整整齐齐。
真是来要债的。姬日妍笑了两声,没说话,莲儿抬头瞧她,不解地眨眨眼,姬日妍用很无奈的语气道“起来吧,为娘舍得让你一直跪着么?”
怀珪走的时候,莲儿还很小,又是她的头胎,姬日妍一直待他很溺爱,常抱在腿上稀罕。待他长大了,开始懂事一点,晓得如今的父亲是侧位抬上来的,其他的叔叔只是母亲的侍人,便更恃宠而骄起来。许含玉也不晓得管一管,教一教,就一味惯着,好吃好喝地供着,要钱就给,不给不行,这儿疼那儿痒,简直无法无天。
见公子依傍着母亲见缝插针地撒娇,许含玉不敢再坐,侍立一旁,给公子也倒了杯奶茶。想来是他最近在玩伴中不得脸了,父家倒台之后,没人给他送钱送东西,只按月拿着零花,京郊的汤沐邑也被陛下收了回去,他没有地方玩,这才想起到母亲跟前卖乖,不然平时哪里看得见他的影子。
“你妗娘家的小鹄公子在营里学打马球,你怎么不去?”姬日妍放下筷子,抬手示意许含玉将桌上的杯盘撤了,上些新鲜水果。“斑儿么?”莲儿一歪脑袋“我跟他又不熟。”
“斑儿也是你叫的,没规矩。”虽是一家人,在外头还是要注重礼数,身份地位不同,怎么能随口叫人家小名?姬日妍‘啧’一声,道“玩着玩着不就熟了。”
“好久没看到母亲,我想母亲还不行吗?”莲儿有些不乐意,他一点也不喜欢斑儿,长得人高马大,往人跟前一站简直像堵墙,和他那个武妇老娘一模一样。而且成天乐颠颠的,吃穿用度比人家都好,还装单纯无知的样子。“再说了”,莲儿将母亲的胳膊一抱,酸道“妗娘辅政多年,地位仅次皇帝,早已超出了品级。连带着小鹄,还是公子,就已经是正一品的诰命了。马球素来冲撞,我不跟他玩,要是把他撞了,会连累母亲的。”
“人家的娘花钱办排场,好吃好喝地招待,人家都是去陪鹄公子玩的,怎么不得恭维着?你若非要跟他分个高低,那还是不出门的好。为娘我见了三品官都要行礼,更别说你那个妗娘,惹都惹不起。”姬日妍只觉得好笑,人家的儿遗落在外那么多年还晓得给母亲打个络子呢,她家这个,嚯,成天抱在怀里稀罕,一点都不晓得心疼娘。平日里要些小东小西都好说,这回总不至于眼红人家是诰命吧?那还真是投胎投得不巧了,托生在她的肚子里,没托生在妗娘腹中。
母亲在荆棘丛里翻滚,虎狼窝也进了多少趟,莲儿这点小聪明在母亲跟前没有用,他自己也觉得没劲,垂着头不说话了。“干什么?谁欺负我的王儿了?”姬日妍捏起他的下巴,一手托住莲儿的小脸,安慰说“汤沐邑没有了就算了,娘再给你买一个小院子,行不行?你小姨这回出关去,还给你带了套金冠呢,你不来,娘都忘了。”她面上仍笑着,语气温和地哄着,俨然是一位慈母,可抬起眼帘时,许含玉分明地在她眼底窥见熟悉的神情。
所谓恨小非卿娘,无毒不妇姎。眼睛离人心太近了,许含玉经过大起大落,已学会了不去观察王姎的双眼。她平日就是再不着四六,到底也是个亲王,若是太贤德勤政,天女会忌惮她;若是太昏聩无能,天女又要考虑削减她的用度。为了坐稳自己的王位,她总要耍些手段,时不时做出一副好比割肉般的姿态来,向天女表明自己的忠诚。
见许含玉拿着她的四方牌去府库里取东西,姬日妍抬手摒退左右,把莲儿亲昵地搂在怀里,低声说“你生父走了以后,你也没有个倚靠。朝里的事情多,娘总在外头,顾不上你。你的这些叔叔嘛,他们都是下人,不算什么东西,就是想为你尽心,到底也都不配。王儿今年也有十五岁了吧?”
“十六。”莲儿知道母亲要说什么,不由红了脸,依偎在母亲厚实的胸怀里,纠正道“娘怀着我的时候也要算。”
“哦,十六了。”姬日妍的眼神明亮而淡漠,这种神情很少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的脸上,她显然趁着四下无人,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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