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远丰都决定和刘小流永远离开这里了,自然也没什么事是不敢干的。他突然威胁孙富说,自己要拿这笔交易的一半,要不然他就把猪瘟的事捅出去,大不了这钱谁都别想赚。
孙富一直以为孙远丰是一个唯唯诺诺,胆小且怂的人,万万没想到这病鬼竟然还有这些心眼。可是,孙远丰这么一说,倒是把孙富给说怕了——这光脚的,还真不怕穿鞋的。孙富自己要结婚,要养家,还要继续赚钱,而孙远丰呢?这人本来就没多久好活了,没准一个想不开,还要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这事捅出来,孙富不进去也得赔好多钱。
那他的婚姻,他的孩子,他的工作,他的未来——
一切眼看着都要好起来的生活,都要黄了。
孙富起了杀心。
他表面上,拿提高分成稳住了孙远丰。于是,按原计划,他约孙远丰当晚8点30在一个离便利店比较近的路口见面,说自己会开车来接。
孙富想好了,一见面上车就把人掐死,然后伪装自缢现场。
为了确保这个事查不到自己身上,孙富还给自己的真债主,孙远丰父亲,打了一个电话,以试探还款的事情。孙富意外发现,孙远丰父亲似乎对儿子讨钱一事毫不知情。于是,他在电话中表现出自己马上就能还钱的姿态,同时放心大胆地决定,杀害孙远丰。
当时,孙富特意叮嘱孙远丰要带一捆麻绳,“干活”时用得上。他还特意引导孙远丰,说麻绳用“你家里晾衣服的那种就好”。不过,孙远丰不敢让家里知道自己打算卷款和刘小流逃跑的事,怕拿走麻绳打草惊蛇,只好在见人之前买了一捆——他家里也是在便利店买的——却没想到成了自己的上吊工具。
这件事里唯一的意外,是汪陈吉一群人的出现。
孙远丰是在孙富租的货车里,扣上安全带后,被他从椅子后面用手肘给扼死的。因此,孙富没有在死者脖子上留下典型的“扼痕”。同时,孙富一身工作服,戴了袖套与手套,因此孙远丰在挣扎时,没有与他直接皮肤接触,手指缝里也没有留下凶手的生物信息。
在这个计划中,唯一的变数是陈丽丽的求救电话。
孙富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把孙远丰掐死了,但还没来得及处理尸体。陈丽丽事出紧急,如果他不及时回应,少不了警方到时候查到他头上,自己都没有什么理由解释为什么不帮助求救的女朋友。
这是个隐患。
同时,孙富知道小混混去了店里——孙远丰一上车,就和他说了那些小混混打了自己。孙富急中生智,带着孙远丰就回去了,将计就计地利用陈丽丽、以及小混混之前惹的事,给自己伪造了一个不在场证明。
原本,孙富以为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缺——
在他精明的一生中,无数次算计,无数次瞒天过海……可孙富怎么都没想到,卑贱如孙远丰,也会人不顾一切地站出来,只为讨要一个事实真相。
案件至此,孙远丰的死因终于尘埃落定,同时还牵连出一起食品安全大案,宁港市警方第一时间突击搜查了联合食品厂的肉类加工流水线,发现那些明码标价的牛羊肉串,的确都是猪肉做的。工厂负责人被控制,管理层迎来大清洗。
六指血手印的故事在村里越传越玄乎,但标签反倒从“晦气”,变成了“正义”。市局的工作有条不紊地继续下去,送看守所的送看守所,整改的整改,叶飞幽幽叹了一口气,说自己这辈子再也不敢吃串串了。
与此同时,赵梅实验室也传来消息——林鹤知上交的真菌样本测序结果出来了,的确是马尔尼菲感染。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刘小流依然留在了宁港,没有和刘大强一起回去。
林鹤知整理案卷归档时,顺便给刘小流又多印了一份,连带着真菌感染的检验报告,一起交给了对方。
刘小流这几天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原本挺壮实的小伙子整个人都缩水了一圈。他沉默地翻了好几遍材料,像是什么宝贝似的紧紧攥在手里。
刘小流突然起身,回旅馆卫生间里把自己不知道几天没剃的胡子给剃了,收拾得干干净净地出来,再珍重地向林鹤知道谢:“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替小远谢谢你。”
“举手之劳。”
刘小流又低声念叨起孙远丰生前的事,说他先是被怀疑艾滋,又被怀疑结核,再加上林凯把他是同性恋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在去疾控报备拿药之后,村里的话就越传越难听。
流言的伤害力就在于,它从来都不需要是真实的。
哪怕成功辟谣了,伤害也是不可挽回的。
“这么多年,没人知道他得了什么病……”
“他却为此承受了那么多无妄之灾……”
“谢谢你,给了他一个迟到的诊断。”刘小流黯然抹了一把眼泪,摇了摇手中几页纸,“也谢谢你,给我了一个结果——要不然,我可能一辈子都想着这件事,想不明白就寝食难安。”
林鹤知有些尴尬地瞪着他,喉结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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